玉砚

　　周述父子俩到酒店的时候欧家三口已经到齐了。
　　一看到周述，欧御文妈妈便笑着说：“本来小文还说想让你带着他在市里转转呢，可惜那边还有事，我们也不放心让他自己留在这里，不然真应该让你们哥俩好好聚聚。”
　　周述马上就要说话，然而早有准备的林先生先他一步堵住了他的口，“是啊，是挺遗憾的。不过你们回来得不是时候，述儿下周也要实习上班了，下次有机会吧。”
　　周述暗自松一口气，生怕老爸说什么让欧御文先别走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什么的，幸好老爸没把他卖掉。
　　偷偷冲林先生竖了下拇指，才找个远离欧御文的位置坐下来，随手还帮老爸拉开椅子。
　　“一会儿还要去机场，就别喝酒了吧。”林长卿在儿子身边坐下，笑着说。
　　“不喝不喝，不过下次可不能让你醒着回去。”欧父好爽地说。
　　欧御文的目光全程盯在周述身上，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周述纵使不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看手机，直接忽略。
　　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周述果断去骚扰盛砚文。
　　【下班没？】
　　盛砚文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刚下，准备吃饭。】
　　周述忍不住跟盛砚文吐苦水：【我今天陪我爸跟他朋友一家吃饭，刚到酒店，好无聊啊。】
　　盛砚文可能在吃饭，回复得很简短：【？】
　　周述却从这个问候里解读出了盛砚文的关心，果断继续；【他们家儿子好烦啊，一直看着我。烦死了！】
　　【哦？】
　　周述：【我不喜欢他！】
　　盛砚文：【看你也不代表人家喜欢你啊。】
　　周述；【谁稀罕他喜欢啊，反正我是很讨厌他，还自称我哥，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了，烦！】
　　盛砚文看着满屏的吐槽，脑补出一个哈士奇，无奈地叹气；【至少有点待客之道，别让你爸难做。乖，别只顾着玩手机，听听大人聊什么。】
　　周述撇撇嘴，有些后悔跟盛砚文说这些了；【哦，好吧。那你好好吃饭，我晚上给你带饭，你下班直接回学校？】
　　盛砚文能说什么呢，还没拒绝就已经能想到那个家伙满脸写着期待的样子了。【行，我想吃凉拌海蜇丝、鸡爪、卤肘子和卤花生。】
　　周述果然满足了。收起手机，给自己和林先生各倒了一杯水，然后乖巧地坐着听大人们聊天，然后时不时接受一下欧家父母的cue。
　　欧御文几次试图把话题往他身上引，都被他机智地绕开了。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满分，恨不得马上跟盛砚文分享求表扬。
　　吃完饭，林长卿跟着欧家人去机场，重获自由的周述马不停蹄地直接往盛砚文上班的地方跑。
　　到了店里，盛砚文乍一看到被晒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滴的周述，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述气儿都没喘匀，“吃，吃完饭就，就过来找你了。”
　　盛砚文无奈：“你找个地方坐吧，我先给你一杯温水，别喝冰的。”
　　得到关心，周述觉得就算马上中暑也治了。笑得傻兮兮，看着盛砚文的目光里透着占有欲。
　　“哦。”
　　他当然不想打扰盛砚文工作，可他根本控制不住想见盛砚文的渴望，能怎么办呢？
　　“你好好工作把，不用管我。”
　　盛砚文把温水给他的时候，周述难得懂事地说。
　　盛砚文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你难道就不是客人了？”
　　说实话，盛砚文从没觉得周述跟自己来上班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虽然店员会八卦，可他这辈子就不在乎的就是别人说什么。
　　相比那些，盛砚文真正在意的，反而是这么热的天周述还出门，完全没必要。
　　至于周述消费，他们店的饮品和茶点的价格虽然不低但也还算合理，毕竟帝都的消费水平摆在那里。
　　而且周述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他只觉得周述没必要跑出来受炎热天气的煎熬，别的都不在他介意的范围。
　　周述本来因为担心盛砚文介意自己来他上班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没有，幸福来得太突然，天才的思维都卡顿了。
　　“啊，是。”
　　盛砚文语气平淡道：“既然是，那就是我的服务范围。行了，先别点冰的东西，其他的你随意，我先忙了。”
　　周述连忙点头。
　　“你不是说晚上来找我么？”下了班，盛砚文跟周述并肩离开，想起中午某个人好像说过给带饭的事，“要给我带饭来着？”
　　周述尴尬了一瞬，随即有理直气壮起来，“哦，吃完饭我爸去送他们了，我反正没事就过来找你呗，正好在你们店里也可以做点事情。”
　　盛砚文点头，“那你一会儿跟我回学校吃完饭还得去酒店？”
　　周述本来的计划还真是这样，可被盛砚文这么一问，突然就不想来回跑了。
　　要不，一会儿吃完饭给林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晚上干脆住学校算了？
　　周述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额，也不是非得去酒店住的。”
　　这话说得底气十分不足，毕竟林先生难得来一次，本来是应该抽时间多陪陪他的，可现在为了追盛砚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横竖尽孝心的时间还多的是，可盛砚文一天追不到，就多一分被人捷足先登的危机，凡事不得讲究个轻重缓急不是？
　　周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道理很充分。于是等地铁的时候悄咪咪给林先生发了好几条消息说明不回酒店住的理由，并且保证明天一早就过去陪林先生逛才作罢。
　　“你其实真没必要整天都……难得跟父母在一起，多陪陪他们其实挺好的。”盛砚文其实早将他自以为隐蔽的扣手机行为收入眼中，最后为了不成为耽误人家父子团聚的障碍主动开口劝一句。
　　周述一听这话便急了：“我也不是没陪他们啊，就，你骂我之后那几天我都跟他们在一块呢，还陪林——哦，我爸去听那些无聊的生物学讲座。我才不是没陪他们呢！”
　　是没陪你才对。
　　这话周述当然不敢当着盛砚文的面讲，但细腻暗戳戳想一下也没人知道。
　　“他们没来的时候不一样啊，他们现在都过来了，难道不应该陪他们到他们回去为止吗？”盛砚文的待人基本原则是这样，所以不是很能理解周述的想法，只不过耽误周述陪父母的是自己，总归还是有些负罪感，否则他也懒得过问这种私人的事情。
　　“啧，干嘛说得好像我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啊？”周述不满于难得有时间相处，盛砚文却一直在劝他不要找他，什么意思嘛。
　　“而且我父母过来是有正事，再说了，正事办完了也他们也有自己的朋友需要会，我跟他们的朋友又不熟，跟着去还不是无聊？”周述停不下来，“与其跟去尴尬地坐着当摆设，还不如来找你呢。”
　　说完鼓着一张脸。
　　盛砚文无奈叹气，“随便你吧。”
　　能怎么办呢？继续劝下去，只怕这人又要翻脸。算了吧，就当是周述喜欢跟自己待一起好了。
　　盛砚文安慰自己。
　　“你，”周述忽然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是不是其实，挺讨厌我来找你的啊？”
　　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周述不想骗自己，虽然脸上装得一派平静，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十分忐忑，甚至不敢去做任何设想，不管好坏。
　　对于盛砚文，他是承受不起任何不好的答案的。
　　“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吧。”盛砚文的目光仿佛能把人看穿，周述感觉自己内心的贪欲已经无处遁逃，只能先声夺人，“反正讨厌也没用，我就喜欢跟着你了怎么着吧！”
　　周述声音很大，实际上怂得一比，说完看都不敢看盛砚文一眼，转身就先一步挤进地铁了。
　　等盛砚文好不容易挤上车，他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已经平静下来。
　　只不过他还是不敢跟盛砚文对视。
　　虽然身体很诚实地自动自觉帮盛砚文隔离出一个避免遭受推挤的空间。
　　盛砚文看着这人就觉得好笑，其实还挺可爱的。刚才他故作犹豫，也不过就是想逗逗这人玩儿，但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还没等他说话就先把他的嘴堵住了。
　　这样也好，省得他回答。
　　反正他的答案也是不讨厌，盛砚文一说，反倒让他舒服一些。
　　比起主动表达情感，他更适应被动接受，当然前提是自己并不讨厌对方。
　　“还是吃卤味？”下了车，周述才终于忍受不住沉默的气氛，先开了口。
　　盛砚文瞟他一眼，“当然，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买，不用跟我一样。”
　　他自认为自己只是很真诚地说自己的想法，却不知道周述怎么好像理解错了，摆出一脸惊慌的表情，“不，我也想吃卤味，咱们一起去买。”
　　那急切的语气，让盛砚文无端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一个整天恐吓小弟的混混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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