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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力
次日清早,双思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窗外还朦胧着一层雾色。
他蹑手蹑脚从地上坐起,生怕打扰了床上还在休眠的人,卷好铺盖,这才走出去关好门,下楼买早点。
他给段思然买了三个包子一碗粥,自己只吃了两个馒头,虽然现在生活艰苦了些,可他一点也不想让段思然在吃食上难过。
推开门,段思然还未醒,屋里已经大亮,双思把包子和粥放在桌子上,又打了盆水,把地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体内余毒已经不多,他现在好受多了,只想着一会儿赶紧去找个活干,挣些钱财上路。
他一边擦地,一边回忆着昨天夜里段思然的举动,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他未曾想过,段思然还会那般对他,他以为,主子如今巴不得他赶紧死掉。
原本灰烬的心,又有些死灰复燃。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无论被伤被罚的再厉害,只要段思然稍微给了个好脸色,自己就能继续像只狗一样,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
做完这一切,他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水,留给段思然起床后洗漱,然后不舍的看了眼床上的人,这才下楼。
他只打算干几天零工,所以很难找到待遇高的活计,只能去那种按天结算的短工里找。
最后在一家米行里,找到了仓库搬运米袋的活计,这种活一天搬的越多,挣得也就越多,所以别人一次扛一担大米,他仗着自己是习武之人,每次都是两担的扛,中间也不歇息。
递给他大米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看到双思这样卖力吃苦,不赞同道,“钱是挣不完的,你这般消耗力气,怕是身体吃不消。”
“无碍刘姐,我受的住。”
说完,他不愿多耽误时间,抗起两担大米就走。
傍晚发了工钱,他兴致勃勃的去买了只烧鸡,心想着改善一下段思然这几日的伙食。
可谁想到,段思然见了那烧鸡便摔在地上,恶狠狠道,“你是嫌我府被灭门不够惨吗?母父尸骨未寒,你却让我吃这个?”
双思身体一僵,立刻跪下,“对不起主子,是下奴考虑不周,下奴只瞧着您近日消瘦,才想着……”
他抿着唇,说不下去,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索性伸手把马鞭递上,“下奴知错,请主子责罚,但请主子务必不要动气伤了自己身子。”
段思然接过鞭子,把他上衣扒掉,下手毫不留情的在他后背鞭策,没过几下,精瘦的背部便满是鞭痕,纵横交错,血淋淋一片。
双思至始至终咬着牙,没出一声,想着让段思然消气了就好,如果这还不能让她消气,那他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
“不许上药,今晚你就跪着吧!”
“是,主子。”
其实段思然即使不交代,双思也不准备用药,毕竟他是要把钱花在刀刃上,像这种浪费在自己身上买药的钱,他是不准备花的。
只是肚子有些不争气的饿了,他干一天活,还没好好吃饭,便光着上身被打了一顿,如今还要跪一夜,他只求自己的肚子不要再发出那种令人尴尬的声音了。
到了后半夜,一天的劳累和饥肠辘辘,加上后背的鞭伤,使双思跪在那里的腿有些麻木,体力渐渐不支,眼前眩晕,终是倒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第二日,他是在段思然踩着背上的伤口中苏醒,脸紧紧贴着地面,只能用余光看到段思然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慢慢把水淋到自己背上。
是盐水!
双思握紧拳头,不敢有任何反抗,盐水流进渗血的伤口中,钻心裂肺的疼,他却连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给你冲洗一下,穿上衣服快滚吧!”段思然瞥他一眼,像看垃圾一般。
双思踉跄着站起身,穿好衣服便出门。
今日来到米行的时候,刘姐见他明显憔悴了不少,担忧道,“是不是昨天累着了?我就说嘛,一次少搬些。”
双思惨白着脸扯了一下嘴角,对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昨夜没休息好。”
他又连续搬了几个来回,不知不觉米袋的粗麻竟把他衣服摩擦破了,后背的血蹭到米袋上,被管事发现。
这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她见双思弄脏了米袋,不由分说的朝他一脚踹去,“贱东西,你把这个弄脏,我还怎么卖出去,怎么向掌柜的交代?”
双思不防,被这一脚踢到好远,连米袋也划破了,白花花的大米四处散出来。
“对不起,我这就收拾。”双思手捧着散落的大米,试图将它们装回去,完全顾不得衣衫破褛裸漏的后背。
管事踩住他的手,“都脏了还能要吗?你得赔!”
此时双思完全可以一手甩开她的脚,将她撂倒,但他不能,他知道这样只会把事情闹大,更不可收拾。
于是他忍气吞声,好言问道,“您看我要赔多少?”
“脏了三担米袋,撒了一担米,一共得赔四担!”管事伸手比了个“四”。
段思然在暗处看了好久,忍不住走出来对她的狮子大开口嗤之以鼻,“好大的脸,竟然要四担,你怎么不去抢?”
管事看到她,不屑的“哼”一声,“你是谁,要多管闲事?”
段思然是一身男装,对外也和双思称为兄弟,便回复道,“我是他弟弟,我分明看到刚才是你推倒的他,所以他才把米袋弄撒。”
“是吗?还有谁看到了?”管事摊摊手问向周围的人,没有人敢多事,都沉默不语,反倒是身边的跟班在应和。
“我可没看到,就是他自己摔倒,把米弄散的。”
“对啊,对啊,赶紧赔吧!”
段思然算看出来了,这完全是一群地痞流氓德行,“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哈哈哈!”管事大笑,“王法?你若是想找王法,咱们就去见官,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
自古官商沆瀣一气,段思然早就是知道的,况且现在他们是逃犯,躲避官府还来不及。但让她拿出四担米的钱,她怎么也没有。
思来想去都怪那个贱奴,什么事都不做好,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这里,她上前甩了双思一巴掌,“真真是没用的东西!”
双思被打偏了脸,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更是不敢看她。
闻声赶来的刘姐见段思然这样打双思,为他不平道,“你这个小兄弟怎的如此?你哥哥为了养家活口,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着实辛苦,晚上也没休息好,你竟不知体谅,还这般对他!”
“我怎么对他,轮不到你管!”在外看来,段思然就像个任性的弟弟,听不进劝。
“好了,我不管你们之间怎样,既然你是他弟弟,你就来说说,你们是准备赔还是准备见官?”管事的插嘴。
段思然头一次被人逼得这么紧,浑身不自在,眼神闪烁,“我不会跟你见官,赔的话,也只赔你四个米袋子,那三担大米换个袋子便可,散地上那担米,也是你踢人再先!”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既然不想赔,干脆明说,长的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我回家好好玩玩。”
管事一边说,一边把手拧在段思然脸上,段思然恶心透了,拿起她的手用力咬。
“啊!”管事一声惨叫,“把她给我拉开,使劲打,不知死活的东西!”
身后的一群人开始围住段思然,双思急了,想要过去却被好几个人死死摁住,眼看着段思然被其中一人推倒在地。
他朝他们大喊,“你们别动她,要打打我,我皮粗肉厚不怕挨打,你们打我好了,打我啊!”
忽又看到段思然被人踢了一脚,双思急得眼眶都红了,他顾不了身上的伤,挣脱着往段思然那边去。
“求求你们,别打她了,打我吧,我不怕的。”
他的声音因恐惧染上了哭腔,他从未如此怕过,这一刻,只觉得自己这般没用,连主子都保护不好,他不能用武反抗,怕激怒了管事,再召来更大的祸事。
“你们打我,都打我。”
他剥开人群,将段思然护在胸前,最大程度上的替她挡下雷雨般的拳点。
不知是背上伤口的血,还是新打出来的伤带的血,混合在一起,双思的头上,身上,腿上,刺目的鲜红。
刘姐唏嘘一声,有些不忍直视,凭着和管事的交情,上前求情道,“不如就算了吧,他们也受了教训,再打出来我怕会出人命,到时掌柜那也不好说,别因这两个人再惹出什么端倪。”
管事到底是有所顾虑,对下手的人摆摆手,一群人便撤开。
双思将段思然掩护的严实,段思然伤的不重,只是些擦伤,反观双思就被打的比较狠了,脸上头上没一寸好的,大牙也松动了两颗。
“行吧,今日就放过你们,以后不许再来我米行做事!”管事女人说完,带着一群人走了,四周看热闹的也纷纷散去。
刘姐把他们扶起,语重心长对段思然说道,“我刚才看的真切,你兄长护你护的紧,以后切不可再任性。”
见有生人帮双思说话,段思然心里莫名烦躁,瞪了他们一眼,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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