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东京，摩肩接踵的街道。
　　我一路小步走一路东张西望，从未见过的东西太多，一时有点眼花缭乱。温诺在我身后半步处紧跟着，人潮涌来时，就揽住我肩膀防止我俩被人群冲散。
　　“哎哎，那个是丸子吗？好像味道不大一样……”
　　“那是章鱼烧，想吃吗？”
　　“章鱼？呃……还是算了吧。哎哎，那些是歌舞伎的面具吧？我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见过……”
　　“那是狂言用的面具，歌舞伎的在那边。”
　　“哦……”又被打脸了，“哎哎，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捞金鱼啊，我记得是用纸捞的，”拉起温诺的手就往那边走，回头笑道，“上次见到这个游戏还是在《樱桃小丸子》里，今天总算有机会尝试一下了。”
　　然后我就再一次结结实实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扑通。”
　　小鱼跃回鱼缸，快活地游一圈，消失在伙伴之中。
　　我强作淡定地放下化掉了的纸网，轻咳一声，起身：“……我们去下一站吧。”
　　温诺跟在我身后，隔了十来秒，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明嘉真厉害，这用了二十几个纸网，居然一条鱼都没捞上来？”
　　“啊！我这不是第一次嘛！下次就好了嘛！烦人……”不满地嘟囔着……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背后传来他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我狠狠瞪他，恨不得将其当场咬死，正瞪得起劲儿，他突然伸手一拽，我不轻不重地撞进他怀里，再一次切身体验到这人软硬适中手感绝佳的肌理弹性……还没等发花痴，就听见背后哎哟一声，我先前站的地方摔倒一个人。
　　这声听着好熟悉啊……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那位金发碧眼的浪荡公子多离托亚-雪洛。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少爷！”他揉着乱蓬蓬的短发，先是回头骂了一句，一转眼，傻了。
　　我和温诺两个鼻子四只眼盯着他，一个莫名其妙，一个略显冷漠。
　　“雪洛，若没记错，我应该发布了命你守卫的指令。”温诺沉声道，这语气威严得判若两人，连我也忍不住弱弱地看他一眼。
　　雪洛忙立正站好挺胸抬头义正言辞道：“是！回亲王大人，属下正在微服私访！”
　　我当场笑喷了。
　　温诺无奈地看我一眼，再看雪洛时，也就稍稍退了些严厉，叹道：“罢了，我本就不该指望你做守卫的工作，幸好已经加派了雪沫过去。”
　　“唉？大人派我老姐过去了啊？那我是不是……嘿嘿，可以多玩一会儿？”
　　“随你。”温诺轻轻摇头，“只是，雪洛，长此以往，恐怕你不堪重任。”
　　他这话好像很严厉，雪洛一时怔住了，颇像被抛弃的狗狗那样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温诺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冷风袭过，一个身着银灰色紧身衣、腰间挂着一对短匕首的短发少女出现在我们面前。灰发灰眸，身姿瘦削干练。
　　“星控~”瞬间，雪洛眼都亮了。
　　啊，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少女鸟也没鸟他，呃，其实也没鸟我，直接在温诺耳边汇报了什么，在温诺点头后，又眨眼没了。
　　我默默地黑线，这忽视也太彻底了吧。我也就算了，对面那位两眼闪亮亮直逼白炽灯的帅哥也能视而不见，真是……性冷淡啊……
　　“雪洛。”
　　“啊，是！”陷入被星控忽视的沮丧中的雪洛立即挺胸。
　　温诺紧了紧握着我的手，语速平缓却严肃道：“我必须回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她。”
　　“什么？！”
　　“是的，亲王大人！”
　　“我不要啊，他会吸干我的！”
　　温诺俯身在我耳边：“对不起，明嘉，这一次来的都轶家死士不可小觑，我带的护卫不多，必须精心部署一番。如果不行，回血界与贝尔克思交涉也是有必要的。让雪洛陪你看烟花吧，他会保护好你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哭丧着脸点头。
　　温诺又捏捏我的手，一回身，人就没了。
　　我默默地回头看雪洛，正巧这货也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我。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呃，你穿浴衣挺好看的。”我客气道。尤其是半裸着的胸口肌肉，风光无限好啊……
　　他还是盯着我上下左右扫射……
　　“看什么看？”
　　他一手摸下巴，“啧”了一声：“哎，你喜欢穿这种衣服？能喘得上气吗？”
　　“当然不能了，你以为我想啊！”我泄气道。
　　他“啪”地打个响指，一把拽过我就往小黑巷里拖：“那就好办了，走我们去脱衣服吧！”
　　What the fuck?!
　　“撕拉”几声，干脆利落。
　　我抽搐着嘴角，看着被他分尸的华美布料，以及我身上被他活生生撕成连衣裙的白色内里。
　　“然后，再加上这个——”“唰——”人没了，又“唰——”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件蓝色牛仔小夹克，往我身上一套，满意地点点头。
　　还别说，这下舒服多了。而且从一个温婉柔弱的日本少女，硬生生变成了自由随性的摩登女郎。
　　“接下来——”他开始飞快地拆我的头饰，噼里啪啦一顿扔，最后随便捡起根先前撕掉的蓝色布料，在我发尾打了个漂亮的结。
　　“Pefect！快叫我天才，啊哈哈！”他自得地围着我转来转去，“棒极了，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之作啊！要是模特长得好看点就更完美了……”
　　我立马拉下脸来，用毕生的怨念瞪他一眼。
　　被这神经粗到可以过坦克的家伙完全无视。
　　“走走走，我们去享受美好的夜生活！”
　　夜生活？说好的花火大会呢？！
　　于是，被这货拉着，逛了整整三条街的酒吧、舞厅、夜总会……期间还有几个牛郎笑嘻嘻地围上来，被雪洛以保命之势挡掉。
　　有点可惜，里面还真有几个好看的……
　　末了，我就喝高了。天旋地转，脚下晃晃悠悠的，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只知道一个劲儿傻笑。
　　“我说，你酒量不错啊，鸡尾酒都几瓶了才开始晕，中间还喝了一杯威士忌吧？”雪洛扶着我，也是满身酒气，眼神却清醒得很。
　　“那当然！姐姐我早几年的时候，每天都陪着别人喝酒呢！”我大笑，声音响得连自己耳膜都震得嗡嗡响。
　　“不是吧，你才多大啊，就去陪酒？”
　　“没办法，欠钱了嘛……”我脚一晃，他忙托住我，“不过，也就是陪着喝几瓶，他们不敢动手动脚，我妈可是著名的疯子，生起气来连自己都砍……唔……我难受……”醉酒的滋味极不好受，我以前没少尝试过，但从没像这次这么严重。
　　雪洛一手架着我，一手往我背后拍了几下，就像把冰水拍进来了似的，清凉涌入心肺，呕吐感减轻了一些。
　　“我说你胆子可真大，不怕我把你灌醉了对你做什么吗？”雪洛扶着我在一处长椅坐下。夜深，人都没了，公园里很寂静，椅子也异常冰凉。
　　我还是大笑，血液里浅眠的疯狂，被酒精激活了不少：“不怕~我很会看人的。”
　　“哦？那你看出什么了？”
　　“嗯……我看得出，你和岩崎澈都是好人，都是用硬壳把自己保护起来的螃蟹，就像，就像……”
　　他深深望着我，突然笑出声：“……谁说的，我刚才还想趁你醉了不记事，偷偷吸你点血呢。”
　　我往他肩头砸了一拳，豪气冲天：“不就是点血么，来，喝！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望着因酒醉而控制不住满面笑容的我，眸色一点一点转深：“其实，想要缓解饥渴，除了直接吸血，还有一个效果差些的方法……”
　　“嗯？是什——”
　　星月消失，语言也消失了。
　　我傻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用力抱紧我，吻得如梦如幻似火灼烈似水缠绵。
　　你不是喜欢星控么——
　　我却没机会问了。他吻得太热烈，一寸寸地缠绕着吸吮着，我觉得自己要融化了，嘤咛一声，想退，他立即追上来，紧缠着我，迫我与他追逐、交颈，而后又引发了新一轮冗长的深吻……好像永无休止……
　　到最后，他吻着我，好像呢喃了什么……
　　“不……”
　　“什么……”我想推他，被牢牢反握住手……
　　“不是毒，是解药啊……”他的声音，如烟如雾，虚无缥缈，我不确定自己听见的，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我只知道这句话之后，他的吻更加疯狂，却又似乎带着点恐惧……
　　火热到了一个极端突然化为黑暗，我一失力仰面倒在长椅上，他顺势压在我身上，沉重的男性躯体让我喘不过气来，他却还在我唇齿间徘徊不去，仿佛贪恋着什么，寻觅着什么……
　　够了，真的够了……
　　我终于昏睡过去了，迷蒙中好像被人抱着，直到一阵颤动，才头痛欲裂地醒过来。
　　水雾迷蒙的视野渐渐映入落樱庄园模糊的轮廓，以及主宅大厅的沙发中，脸色不善的温诺。
　　其实岂止是不善，他脸色差到了极点，银眸冷冷地盯着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那里面看见了一丝厌恶。
　　“亲王大人……”
　　“住口。”
　　我懵然抬头看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是雪洛，原来是他抱着我。他眉紧皱着，见我醒了，就将我轻轻放下。
　　发生什么事了？他好像在为什么事忧心，或者，比忧心更严重，他在恐惧着什么……
　　温诺起身，来到大门口，俯视着我俩。也许是因为我站在门外，也许是因为台阶太高了，他上去那般高不可攀遥不可及，与我相隔着好远好远。
　　雪洛突然下跪：“大人，也许您错了……”
　　“多离托亚，我再说最后一次，住口。”他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杀意。
　　雪洛僵住了，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他到底想说什么？
　　“退下。”
　　“是……”
　　只留下我孤身立在门外，晨曦微弱，我只能看见他银眸中的萧索。
　　“……衣服怎么回事？”
　　“雪洛帮我撕的，我也很喜欢这样。”我轻声道，但谁都能听出我的坚定。
　　“你喜欢这样？”他轻声重复，满是讽刺地。
　　我微愣，没想到他这么在意。
　　他轻笑，轻叹，语气如风飘渺：“呵……下等人就是下等人。”
　　——却如此深刻地刺痛我的心脏。
　　“……嘴唇都肿了，看来你们昨晚过得很愉快。”他又是一声轻笑，突然将一个文件夹丢到我脚下，啪一声，狠狠砸进泥土里，“这是你要的资料。”
　　我垂眸，将它捡起，一颗水珠落在上面，洇湿了一小朵，很快是第二颗，第三颗……我努力低着头，不想被看见。
　　所幸温诺扔完文件夹就转身朝厅内走去，背对着我，就像再也不想看见我似的。
　　我偷偷抹干净脸。
　　他拍了两下手，红雾腾起，星控即刻出现在他旁边，俯首听候命令。
　　“传令多离托亚公爵，让他立即召回多离托亚-雪洛，关他禁闭，洗礼堂，三十天。”毫无情感起伏的句子。
　　星控愣了一下，才缓缓低头：“……是。”
　　温诺再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把她送回去。”
　　“是。”
　　直升机起飞的时候，正是满天花火，烟花一朵连一朵，美如花海。我隔着玻璃窗，沉默着望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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