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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温如玉
无穹顶是大六之上最高地,高处不胜寒,是以苍山覆雪,雾隐四合。高山之地,又有圣宫,名曰:天道。据说当年圣尊为筑成天道圣宫,削无穹顶之巅移于丘国边境,才得无穹顶三百里平地,天道之宫由是建成。天道之宫,圣人之居所,仅土地平方大怎可,天道宫中有七十二座圣殿,琼楼玉宇,皆浮现于雾中,当真若仙境。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山下之人不敢放声扰得圣人,而山上几无人,由是天道宫空寂清冷,三分禅意七分孤寂。
天道宫主殿外殿,两人正在对弈。白衣白发的圣尊看着宗伯司画下的这步棋,收回了手中的黑子,缓缓开口道:“司画,这步棋,你又下错了。
“弟子棋艺不精。”
“你已连错三子,可是心中有结?”
宗伯司画见自己的心思被师尊猜透,他也不隐瞒,单膝跪下,低首虔诚道:“师尊,弟子画错一幅画,请师尊责罚……”
君上卿替他收回下错的白子,低声道:“什么画?”
“是……”
君上卿用手中的棋子轻扣棋盘示意他轻声。他侧耳倾听,果真听到一串极细极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只是怕那人此时还在半山腰。
“师尊,可要弟子前去接应?”
“不必你将棋盘送到我的寝宫,然后打开天道宫大门即可。”君上卿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子,又道:“没有传唤,不可来。”
宗伯司画应着,抬首一看,就看见他师尊的眉眼比平日温顺了三分,心知此人应是那位,便知趣的退下。
天道宫主殿是议事场所,不适于用来接见亲近之人。君上卿想着,却又暗问自己,他什么时候把妖白饫当成了亲近之人?总是这样问着,这样想着,他还是阖上主殿的门,去了自己的寝宫。
君上卿寝宫虽不算大,但是宫后连着一片极大的花园。纵使寻常高山之上花不常开,这座花园却是永不凋零。花园之中栖着一种细蜂,大六之上最为罕见,此处却极多,此蜂及百花精香,酿成极甜极香的万红蜜。
君上卿信步走进花园,花园的隐蔽之处藏着零零散散无以数计的蜜罐儿,君上卿在花园中跺着步子,徘徊再三,挑选了最甜的一罐儿。
寝殿之中,早就燃起了红泥小火炉,火炉温香熏得整间屋子暖洋洋的。君上卿将梅上清雪混以取来了万红蜜,煨上小火,又自行到小厨房,做了几样甜糕点。做这些时,君上卿的嘴角不由向上扬了三分。
半个时辰后果然有妖上门了。
妖白饫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天道宫门后,好似事先知晓,未去主殿反而直奔向君上卿的寝殿。门扉轻叩三下,无人应答,妖白饫缓缓推开了门,探进一只小脑袋,发现寝殿之中居然没有人,她将整个身子挪进门后又把门轻轻关上。蜜香弥漫了屋子,妖白饫身上的寒意反而被蜜香驱走了。
妖白饫一面感受着室内的温暖,闻着清甜的蜜香,一面问道,“阿深,你在吗?”
依旧是无人应答,她就自顾往里走,寻找那蜜香的源泉,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披上一件极温暖的白色大衣。
“无穹顶上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妖白饫不经意间打破了君上卿那幅沉稳的壳子,她心里欢喜,面上也只是笑,“我就知道你关心天下苍生,我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所以故意只穿了一件,让你担心担心……”
“胡闹,冻伤了身体怎么办?”君上卿严肃道。
白饫就喜欢君上卿这般担心她的表情,她笑道:“我母后是八尾冰狐,我这点抗冻能力还是有的。”
君上卿的面色才缓和了三分。
“呵呵,阿深早就听见我来,连蜜水都煮好了,真好。”妖白饫此时没有化为原形,她的身体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踮起脚来,她也只能够得到君上卿的胸口,但她仍旧是踮起脚来抱住了他。“阿深,不要生气,我改了好不好。”她说这话时,脸都羞红了。
“耳朵。”君上卿轻轻开口。
“我的耳朵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不许看,不许看!”妖白饫羞红的脸,捂着自己的耳朵,殊不知她的耳朵也染上了浅浅的红色。
“为什么?”君上卿一面发问,一面揉了揉她那白色的狐狸耳朵。
“只有我未来媳妇才能摸!”妖白饫大言不惭的,趾高气昂的说。
“那太子殿下可愿娶我?”君上卿挑起她的黑发,在黑发的末梢亲吻一下,用戏谑的口气问妖白饫。
这下要妖白饫更得意了,她抓住君上卿的手,挑起君上卿的下巴,一脸痞子样道:“伺候本太子高兴了,本太子就跟老头子他们说说,封你个太子妃玩玩。”
君上卿瞅着她的模样,好笑道:“太子殿下,你要封我为太子妃?”他好像左看右看都和太子妃这个称号挂不上吧,真不知道妖白饫这个小妖精脑子里是怎样想的……好想撬开看看……
“别这么叫我!叫我夫君!”妖白饫又开始大言不惭。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娶了?”君上卿正色道,那严肃的表情,似乎刚才笑闹的不是他……
妖白饫又道:“早晚不是我媳妇。”君上卿却不接话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三分,有些尴尬,妖白饫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自己找个位置坐下,笑道:“太子殿下饿了,快弄些吃的来。”
君上卿自去厨房取了糕点,妖白饫不管他,她瞅着宗伯司画送来的棋局,不由捻起白子,下在一处。
“尝尝。”君上卿送来小糕点,讨好似得送到妖白饫嘴边。妖白饫咬了小小口就欢喜得抢过整盘糕点。“慢点,又没人和你抢……”君上卿怕她噎到小就心翼翼的给她顺背。“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担心……这小糕点好好吃,谁做的,本太子要好好赏他……”
“既然好吃又何必知是谁做的呢。”君上卿有些不自在,大六之上夸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却只对妖白饫这小小的赞美弄得不好意思……
妖白饫小心地发现君上卿的耳垂红红的……
“莫不是太子妃亲自下厨为本太子洗手煲汤?”妖白饫又一次大胆的挑起君上卿的下巴,那调戏的语气,让君上卿不由笑了,“莫闹……”君上卿又双手奉上蜜水。
煮了许久的蜜水甜到骨子里,妖白饫一脸幸福的偎在贵妃椅上看她家阿深捻棋落子,“我最喜欢甜的东西……”
“为什么?”
“不知道……那梦也是甜甜的。”
“什么梦?”
“梦中有你,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想你了吧。”妖白饫出其不意抱住了他,用极小极细的声音道:“你是不是也遇见我了……”妖白饫不是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妖,于她而言,思念就是思念,既然思念,见面不就好了。
她在试探,君上卿却不知如何回答,他呆愣了三秒,又将空掉的茶杯添满,“不过是梦……”
“也是,不过是梦……”她与君上卿的眼睛撞上,君上卿那双眼睛暗含星光,她不由入迷了,愣愣的问:“我们是不是很多年前见过?”
君上卿不回她,依旧下他的棋。
“谁知道呢,反正我都忘了……”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梦中的话语又浮现在妖白饫的耳畔。”
“既然忘了,便是不重要的事,何苦自寻烦恼呢。更何况,记忆和感情从来都是骗人的……”君上卿继续下他的棋,似漫不经心道:“只需看眼前便好……”妖白饫却根本不听
他的,放下杯子便夺门而出。君上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入墨,送太子殿下回去……”
感情这东西真真假假,甚至骗过了他自己,他似乎从不相信妖族,他只想陪着妖界太子演一出暧昧的戏,他不过是想看清妖界太子来人间的目的,可是他却对失去客人的屋子惆怅了多久。“忘记了吗……”他确实忘记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几乎失去了感情,只有这妖界太子,才能让他欢喜片刻。
他呆坐了许久,直到宗伯司画送来那件他披到妖白饫身上的白色大衣,他才清醒。他记得妖白饫上山时只穿了一件校服,她会不会冷?刚进屋时,她的小脸冻得可是红扑扑
的……
“师尊,太子殿下所穿,乃是天启国尚书房的校服……”
君上卿捧起妖白饫方才捧着的茶杯,品尝着杯中的蜜水,“我为什么要和自己作对呢?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自从上次分别来,他分明是思念那个小妖精,那个在他梦里出现的
小狐狸,为了她,他甚至不惜消耗自己的大量灵力,只为了她能走出梦魇。然而,方才他却说那是自寻烦恼……自己只是在和她演戏吗?
“司画,去法寺告知正法大人几日后的清论会,本尊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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