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奴

　　追来的执役人正是牛大石的亲弟弟牛小石。只是弟弟的身量却比哥哥高出一头还多，骨架也极大，只是那骨头上挂的肉太少，看着不那么壮实。
　　这哥俩的名字真是起反了，我暗暗好笑着。
　　“哥”。牛小石嗫嚅着。
　　“别叫我哥”。牛大石冷脸道。
　　“哥，在苏府还好吗”。牛小石眼里有了泪花。
　　“很好，有肉吃”，牛大石说完将手里的钱袋和肉食包裹都塞进了牛小石怀里。
　　“哥。。。。。。，我没有办法，做执役人是没办法。。。。。。”。牛小石接过来后，哭泣的说着。
　　牛大石的眼里也有了泪花，但强忍着摆了摆手说道：“哥知道，你好好活着”。
　　牛小石擦了擦眼泪，问道：“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哥去这位。。。。。。友人家里盘桓几日”。牛大石指了指我，我很高兴他将我说为友人。
　　牛大石继续道：“顺便寻一落脚之处，你将来好有个住处”。
　　却见牛小石忽然惊恐的说道：“哥，千万莫要出城，城外有巨狼吃人，这几日已经咬死不少人了”。
　　我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巨狼在城外吃人的事情了。
　　“是桀人的巨狼吃人吗？桀人武士因何不收拢巨狼”？我问道，我的内心有些惶急。
　　牛小石看着牛大石，牛大石点了点头，牛小石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在侧，这才压低声音说到：
　　“两月前，管蛟大人率两千桀族武士围剿藏甲山中的叛奴，围剿月余，不但没有寸进，反而损兵折将不少。并且那叛奴有一手段，能让桀人的巨狼坐骑不听号令。这些时日在城外咬人的巨狼就是被叛奴用手段给恢复了野性，流窜到了祭龙沟一带，这些时日里，已经咬死了不少奴人。。。。。。”。
　　牛小石压抑的声音说着巨狼的事情，我的心里却更加惶急了起来。
　　祭龙沟——那正是我卫家祖祖辈辈生死于斯的地方，是卫家的祖地。
　　“祭龙沟，卫氏后，生死不离走。祭龙沟，卫家守，世代居龙口”。
　　我从小就听着这首童谣长大，父亲也说不清楚这首童谣流传了多少代。他只知道，他得将这首童谣传下去，传给我，我在传给我的子孙——如果我有子孙的话。
　　只是祭龙沟卫家已经凋零的厉害。奴人求活不易，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一首童谣。卫姓的后人，要么离开了祭龙沟，漂泊流浪求个活命去了。要么在日复一日的艰难中死去。如今的祭龙沟，只剩下我家一户卫姓人家。
　　父亲说，他年轻时本也打算带着我的祖爷一起离开祭龙沟的，但我的祖爷固执的说我们这一支是卫家嫡系，祖宗既然留下了生死不离祭龙沟的誓言，那么作为嫡系就该坚守。
　　父亲说起这些总是苦笑，他说一个奴人家族，还讲什么嫡庶。但他终究没有违背祖爷遗言，在祭龙沟坚守了下来。如果不是苏玉儿将我收为斗奴，我想我也会继续守在祭龙沟。
　　而今，巨狼就在祭龙沟一带流窜伤人，我心急如焚。
　　两月前我被苏玉儿用肉食引诱成为斗奴那天，恰好见到了右辅城管蛟率领着数千桀族武士去征伐藏甲山叛奴。当时，管蛟的两个孙子管智管武对其祖爷此次征伐信心百倍。我也以为藏甲山叛奴定然是没有活路可走了，谁料到，管蛟大人出征却铩羽而归。连桀人的巨狼都被叛奴用手段恢复了野性。败了的管大人自然不会去管那些到处撕咬奴人的巨狼，他的心情已然糟透，奴人的死伤他根本无暇顾及。
　　据牛小石说，由于右辅城管蛟征伐失利，歌城城主王族媵骝大发雷霆，当时就解除了管蛟对桀族武士的指挥权。而一直失势的左辅城苏子焕，也就是苏玉儿的祖爷如今成了歌城的军兵首脑。
　　这大概算是个好消息，苏家得势，我们这些苏府的奴人是应该跟着高兴的。何况，苏玉儿对我们真的不错。
　　只是我心急如焚，祭龙沟有我的父母，还有邻舍和伙伴。
　　“我得回家看看”。我眼望着不远处歌城的城门，喃喃的说道。
　　牛大石显然看出了我的急切，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坚定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很感激他，我是知道巨狼的恐怖的。我曾亲眼目睹巨狼咬下奴人的脑袋，如同吃掉一截瓜果一般随便。
　　“我们需要武器”。牛大石转头对他弟弟说道。
　　“哥。。。。。。”牛小石的脸色半是恳求半是悲伤。
　　牛大石摆了摆手说道：“小石，卫二是我的朋友，我们奴人能有几个朋友”。
　　牛小石抿了抿嘴唇，又咬了咬牙说道：“哥，你们在城外等我，我去弄把刀”。说完转身而去。
　　我的内心震颤了起来，是的，我们奴人能有几个朋友。每日里饥饿度日的奴人，那有交朋识友的闲情逸致。所以，奴人们是一盘又一盘的散沙，然后一颗一颗的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去。
　　我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语，但我记住了一件事，牛大石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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