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泣血吟

　　从修炼《心经》开始，银鱼已经强调无数次，可见静心专注这点很重要，我郑重点头答应。我以为凭我的资质做到“专注”轻而易举，哪里知道不在杀手村，要做到“静心”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听从姨娘的忠告，我选择去暗族赴小黄两年之约，虽然提早小半年。从边境小镇到鲛鱼族，需要横穿内那耳塞国，好在内那耳塞国国土狭窄，路途算算并不是十分遥远，可不曾想到这路走得并不太平。

　　还未出云国，路上遇到一些小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白了就是些流言蜚语，关于我、关于洛水、堡关于沈家。本来我不在意，自己做过的事情再后悔也是要承担后果。但是说的人多了，传言的故事偏离事实太遥远，我不得不在意甚至有些怒火中烧。

　　对待这些怒火，不是沉默便是爆发，前期我是保持沉默压制。不过后期一次意外爆发后，有一有二便有三，到后来爆发成为常态。

　　第一次意外爆发在一条官道的小茶坊上，我在歇脚吃点干粮喝点茶，被一群三大五粗的壮汉赶离桌子到草坪去。太阳高照天气不错，坐在草地上很舒服，原谅了壮汉的鲁莽举动，毕竟茶坊小、桌子少、人太多。

　　茶坊其实是个草棚，一面挨着烧水的屋子，三面镂空、毫无遮挡，壮汉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进入耳朵。

　　开始聊得挺正经，什么跟着师叔接了个好差事，给齐家少爷的新生儿送满月礼，路途遥远辛苦点，不过可以在洛水堡见到众多武林豪杰与名门正派大侠，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等等。

　　说着说着不正经了，提起一年多之前的婚礼，提起了我，带着嘲讽讥笑的语气，在他们口中，子书如意成为一个下贱不知羞耻恩将仇报蛇蝎心肠无恶不为之类的女人。

　　我勇敢追求爱情的事迹，成为这群人眼中龌蹉不自量力的事，算了，毕竟自己东施效颦学齐昊天抢亲做出愚昧之事，也是事实。但是不能贬低我借此夸耀沈晨琳，要知道女人的心眼就是这么小，听不得曾经的情敌一点好。最后那些大汉当着我的面祝福一下齐沈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对就到此为止吧，我还能忍，可为何非要颠倒是非夸赞齐家人高风亮节的品格，他们配吗？

　　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我便站到他们面前，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齐家沈家的确是门当户对，典型的狼才虎豹搭配卑鄙小人。之后，表明身份——正是他们谈及的子书如意。既然安放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在我身上，比如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之类的，那么不做实岂不辜负他们一番心意？

　　那次爆发，是我第一次使用《心剑》与人真正博弈。可能心中愤怒，很快进入忘我的境地，直到看到那些无辜躲藏人的眼中恐惧，我才从怒火中恢复理智，四处一看，涉事的八个壮汉纷纷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鲜血从银白的“悠悠”剑身上滑落，自己一身素衣已经染成妖艳的红色。

　　我有些慌乱，父亲打小耳提面命：江湖儿女不可妄杀点到为止，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及性命！即使之前被人追杀也不会随意下死手。现在八条尸首分散在我周围，心慌害怕、不知所措，恍惚的胡乱擦擦剑，抢过一匹马逃了。

　　“罗刹”那是我离开前隐隐约约从几个打颤的声音中听到的一个词，没有想到会成为我日后的江湖谥号——红罗刹！

　　那日杀人之后，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嗜血易怒的情绪，常常爆发脾气，爆发的结果有比第一次更惨烈的，也有好一些没有伤及他人性命的，但是每次都见了血，染了自己一身红一身狼狈。后然不敢穿素色类的衣服，特意定做妖艳的红色，起码溅染几滴血是看不出来的，更是为了告诉议论我的人：对，我就是那个穿着红色嫁衣敢去抢沈家小姐亲的——子书如意。

　　之后一路上，红罗刹的事迹慢慢流传开来，我也是在这路途中慢慢成为一个名人，一个人见人怕的名人！

　　原本一个月不到的路途，硬生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再次进入鲛鱼族，恰逢鲛鱼族新年，族长带领众多族民在海边祭祖。黑压压一片人，可是就是这么神奇，一眼便认定族长左手五丈处那个蒙面女子是木依姑姑，姑姑身后的那个是师姐，师姐旁边是小黄。

　　仪式结束，人群散开离去，木依姑姑带着小黄、师姐先去给族长拜年。我童心大发，隐藏她们回家的半路中，在她们靠近时，骤然出现恐吓一番。手法简单粗暴，不过效果十足，木依姑姑拍着小心肝，笑着责怪：“二年未见没的长进，还倒退不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黄和师姐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真是越活越回去，越活越幼稚。”

　　仿佛上次分离是在昨天，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彼此之间照旧熟稔。木依姑姑见面后十分顺手使唤我准备这准备那，非常忙乎。原来鲛鱼族新年最隆重的仪式是在晚上，将会彻夜狂欢，直到翌日天明前取代表希望与幸福的篝火火种回家，才算结束新年祭祀。

　　晚上的仪式前，每家每户都要准备很多东西，特别是巫师，她们需要准备涂在族人身上的药汁，人多量大，工程十分庞大。木依姑姑她们已经采好草药，只要捣鼓成汁就行。我跟着小黄打下手之时，见到过来帮忙的和尚夫妇。艳娘气色不错，比第一次见到时增添许多血色。和尚变化有些大，长出满头的黑发，如今改名成言清，他不开口，我还真不敢认。

　　既然见到艳娘，算是患难之交吧，关心下病情是必要的。艳娘微笑不语，把问题推到小黄身上：“阿措姑娘知道更清楚些，不妨问她。”

　　小黄傲娇的撇我一眼：“这点小病小毒的，难得到我吗？我——”

　　故事还未开讲，师姐穆夏曲诺尔实在听不下去打断，无情戳穿小黄大话，用她旁观者无比客观的角度跟我说了这二年来的事情：

　　小黄与和尚夫妇在银鱼的安排下，很快顺利的回到鲛鱼族。对于小黄的擅自做主游玩这事，木依姑姑很火大，不过艳娘身上所中剧毒分散了木依姑姑注意力，人命关天就没有顾上惩罚小黄这类小事。

　　艳娘所中剧毒让木依姑姑非常诧异，这毒的特性与鲛鱼族历代传承的毒药很相似，慢慢研究艳娘血液中毒的成分，其中好几味药用法更是符合鲛鱼族制毒必用的惯例。有了这层渊源，艳娘的剧毒本应该十分好解，但是有些成分木依姑姑从未见识过，无法把握药性因而不能对症下药。

　　最后死马当活马医，木依姑姑和鲛鱼族中另外几位非常有名望的巫师一起研制解毒药。经历几次与阎罗王斗智斗勇，艳娘终于捡回一条命。如今虽然剧毒没有彻底解开，反而增添几种新毒，不过木依姑姑已经掌握了艳娘身上毒性，慢慢医治会有根除的一天。

　　故事听下来，很奇怪的发现小黄根本不在艳娘解毒这事中。然后跟小黄师姐提出这个疑问。

　　“怎么跟我无关，是我带艳娘回来，是我跟姑姑一起研制解毒药，艳娘喝的药一半是我采的，一半是我熬的，怎么跟我无关！”

　　“可是解毒药不是姑姑和其他几位巫师一起研制出来的吗？莫非你是其他几位有名望的巫师之一？”

　　“她是鲛鱼族未来有名望的巫师之一！”

　　“哦，未来的，那现在还不是咯！”在场的人无比喜笑开颜。

　　“哼！”小黄愤恨很卖力的捣鼓药汁，在她心里我应该就是药杵下的草药吧。

　　“对了，师姐你不是说木依姑姑要惩罚小黄擅自做主游玩这事吗？到底有没有惩罚啊？”和师姐穆夏曲诺尔一喝一唱配合非常默契，二年前日常打闹情景再现。

　　“有，怎么能不惩罚呢？艳娘病情稳定后，一天，姑姑单独把小黄叫到神庙，让她跪在神像前。知道做什么吗？”师姐很神秘对我眨眨眼。

　　“做什么？”

　　“姑姑指着一本族规对她说，‘阿措，跪着把这本族规抄写下来，一百遍，少了错了坏了，重写。’你们知道族规有多厚吗？”

　　“多厚？”

　　师姐伸出右手一比划，我惊呆了，整整一个拇指的长度啊！

　　不自觉发出感叹，没有想到引来木依姑姑关注。姑姑笑着对我说：“如意，关于这事正好，阿措说之前是你游说她擅自出去游玩的，所以她留了五十遍族规给你，改天去神庙把这事办办完。阿措，如意不认识鲛鱼族文字，你教她。”

　　“好的，姑姑！”小黄答应老欢快了。

　　晴天霹雳，“木依姑姑，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游说，是小黄游说我，真的，我抵不住诱惑，才会和她同流合污，姑姑冤枉啊冤枉啊！”

　　木依姑姑无情的甩甩衣袖走了，丝毫没有听我半句解释，留我一边捣药一边流泪：“我是真的冤枉啊！”

　　小黄响亮的重复一遍：“五十遍，少了错了坏了，重写！”

　　我比小黄更愤恨的捣鼓药汁，因为我把她当做药杵下的那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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