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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窗外的阴郁，呼应车内的诡异。
司机小张偷偷开了窗透气。小张是寒辰的司机，跟了寒辰四年，与寒庚也很熟悉。
高中时送寒庚去学校的路上，三人常常天南海北地聊，丝毫没有芥蒂，可现在……
小张叹口气瞥眼後视镜中的父子。
“前面路口小转……”副驾驶座上的寒辰道。
咦？既不是往寒庚家也不是往寒辰家？小张纳闷，却不敢问，生怕引火上身。
寒庚与寒已末分坐在两头，各自望著窗外。
忽地，手机一震，寒庚紧张地掏出来，却是令他失望的便民信息……
果然他还在生气……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气不会气过三天，到时候再装装可怜博取同情应该就能轻松搞定吧……
不过为什麽他不能体谅自己一点呢？
那种不能回应他人感情的歉疚……自己不过是想补偿而已……
忽地，眼前一黑。冗长的隧道像一条巨蟒，将他们一口吞进无尽的黑暗。
一瞬间，那种恐怖的感觉重又袭来……
努力回想著医生所说的自我暗示……但随著黑暗的延长，身子不听使唤……
周围的一切淡去，重新浮现的，是那个阴冷的房间……
他听见自己急切的敲门声……听见自己嘶哑的呼救声……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
始终没有人来救他……
终於没有了力气，他瘫软在地上，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忽然，响起隐约的脚步声，一双结实的臂膀抱起他，轻轻拍著他的背哄著：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
黑暗中，透过那抱著自己的温暖，看到了几点微弱的星光，忽然就安下心来……
“寒庚……寒庚？”
寒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车子已驶出隧道。
给了表叔一个安慰的笑，瞥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心中泛起酸涩。
看来表叔逼著自己做的那些个治疗还挺有效，原来回忆也有这般的治愈能力？
忽然就很想念那个回忆中的主角，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想起自己？
车子又按表叔的指挥行驶了半小时，方在一处风景怡人的山坡前停下。
这是哪里？
寒庚环顾四周，只见了方圆百里的一栋双层别墅。
寒辰什麽都没说便往那处别墅走去，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是什麽旧识吧……可如果是拜访，为什麽要带上自己？难道对方是什麽从未谋面的亲戚？他回来是否也是为了这个？
在一连串的疑惑中已走到了复古的铁门前。
那个自己最不愿接近的男人走上来，按下豪华雕栏边的对讲门铃。
“喂？请问哪位？”一个甜腻的女声响起。
“寒己末。”他淡淡答。
彼端声音骤然冷了八度：
“对不起寒先生，敬之不在……”
“你在也一样。”寒己末道：
“如果你不愿谈，我只好亲自去找你的宝贝儿子……”
“哢嚓”一声，门开了。
推开宿舍的门，晖昀缓缓走到他的桌前打量。
先是顶端两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书，再是篮子里的薄荷味洗发水、小鸭子丝瓜巾……两支紧挨著头的牙刷，亲密地在杯子里粘著……还有五个粉色小花的发夹，夹在豆型的陶瓷笔筒上。这是自己发现他梳洗时喜欢夹起刘海的习惯後蹲在路边边笑边买的……
伸出手，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扫进包里。转身，想再看一眼，却不慎碰翻身旁的一叠书。
俯身收拾，却无意发现那之中一本厚厚的速写本。
捡起来，是小乐的。翻几页便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那速写本的每一页，竟都绘著同一个人。坐著的站著的走著的跑著的……张张栩栩如生……
扉页，写著一行清秀小字：
“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
寒更……落叶……
晖昀愣。
原来寒庚在□□上常偷偷聊天的那个叫“落叶”的，竟是……
这是怎样一种感情？浓烈痴狂到不求回应……所以才会为了保住那默默无闻的地位而不择手段地对付自己？
不知寒庚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又或者，他早已知道……
“嘎呀”一声，门开了。
晖昀一惊，速写本重又掉落到地上。
希贤只一瞬的惊讶，看看他又看看寒庚恢复单身的桌子很快便明白过来。可他什麽也没说，只径直走到小乐桌前，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从他的桌上移走。
晖昀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心照不宣地放下本子，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位。
提起包走到门口时，希贤叫住他：
“昨晚，寒庚有打我电话……”
晖昀停下步子。
“你们又吵架了？”
“你是在嘲笑我？”
“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将最後一件物品扫进背包：
“可惜啊，现在是同病相怜……”
“喂……你不是住校吗？”
“我要赶火车。”
“什麽？为什麽？？”
希贤止步，挺认真地回头：
“因为……飞机比较贵……”
“。。。。。。”
看著晖昀呆愣的表情，松鼠笑了。也就最後一次耍他……
“昨晚散步时，他打电话给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人……”再开口时多了一份坦诚：
“为的是向我证明，我什麽都不欠他的……”
晖昀怔。他不明白希贤为什麽要告诉他这些，两人自一开始便心照不宣地对立著不是吗？
“所以我决定和爷爷一起回重庆的老家。”轻轻叹了口气：
“暑假来玩吧……”挥挥爪：
“但我只包傻庚食宿……”咧嘴笑。
晖昀愣在那儿。希贤走几步回头：
“还有，海报是小乐做的没错，但那张照片其实是我从寒庚电脑里拷出来的……”
晖昀赵薇眼。
“我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过没有人会把不喜欢的照片放在名叫‘桌面’的文件夹里吧？”
晖昀尔康眼。
“他现在，应该正在你家里……”松鼠说著，走进刺眼的阳光中。
下课铃适时响起，孩子们欢腾地四处奔走，谁都没注意到那提著红包的远行者……
飙到自己家时已是下午两点。正往坡上开，便见辆商务车冲下来，擦肩而过。
是他！！
不及多想，一个掉头，颠簸著紧随而下。
跟了好一段，前面的银灰色忽然加速。
可恶……自早上十点起就再没发消息骚扰自己……究竟他在自己家呆了多久？车上的那些又都是什麽人？
忽一个红灯，前面的车停了。
晖昀慌忙下车，银灰色的商务车里也走下一人。
在看到那人一瞬，晖昀愣在原地。
是他？！！
虽然鬓角眼梢多了些沧桑的痕迹，但那阴冷的气质与淡漠的眼神……他绝不会认错！！
当年与寒庚初遇时，便是因了他与父亲照上那人极其相似，偷偷调查却被父亲一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而阻止。怀著好奇想方设法地接近寒庚，终於在社团招新那天如愿以偿……
之後相处的日子，简单而充实。自己几乎忘了最初的目的……
猜测过种种可能，却未料有一天，那人会像这样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晖昀？”低沈的声音打断思绪。
“寒叔叔？”晖昀回神。
带著淡淡烟味的男子斜睨著他：
“追那麽久辛苦了……”
“寒叔叔客气，您专程来拜访我岂有不送之理？”
寒己末挑眉：
“那麽送到这儿你满意了？”
“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寒庚说。”
“他不想见你。”
男子的眼神冰冷冷的，像一条响尾蛇，伺机等待著置人於死地。
两人僵持间红灯跳转，被挡在後面的车纷纷鸣笛抗议。
寒辰打开窗叫了寒已末一声，趁著他零点一秒的分散注意，晖昀刷地一转，绕过他直取车门！
幸好车门没锁，一拉就开了。
寒庚正靠在门边睡著，一睁眼，便对上晖昀的脸。
还没从怔忡中缓过神来，手腕一沈便被他拉进怀里……
背後是人声鼎沸与汽车轰鸣。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与刺骨的寒冷。
被晖昀扛著飞奔著，费力地抬头，就看见乱做一团的车和围观的人群中表叔焦急地身影。
他的身边，站著那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远远地斜睨著自己……
仿佛在说，逃不过的……你逃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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