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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戏
第二天的片场，整个剧组像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在导演王启年的指令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今天拍的重头戏是一段倒叙的故事，剧情是男主皇帝登基之前，也就是王爷时期，与宠妃女主的一场诀别之吻。
张南馨应声而来，她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的宫装，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哀婉，袅袅婷婷地走到刘钰身边。
她柔声说：“阿钰，待会儿……你可要多带带我。”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里的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刘钰从剧本上抬起眼，礼貌地朝她点头，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应该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
江雪迟今天的戏份不多，只在下午有一个给王妃当背景板的镜头。
她穿着最简单的宫女服，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简单挽了个髻。
她看到刘钰和张南馨已经站在一起对戏，便没再往前。
江雪迟今日虽无台词，但也提前看了剧本，知道今天演的是男女主的感情重头戏。正式开拍前，通常男女主都会对一下戏，酝酿情绪。
她自然也很识趣，退到了角落里默默候场，不去打扰他们。
但刘钰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江雪迟脸上。
“今天有你的戏吗？”他问，语气是惯常的温和。
“下午才有。”江雪迟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听说……今天拍你和张老师的感情戏，就想过来观摩一下，好好学习学习。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太可惜了。”
她的眼神清澈，仿佛一个真心求教的好学生。
学习？
刘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后露出一个带着关怀的微笑：“有心了。不过我们这场戏可能要拍很久，你站着也累。”
他不动声色地对助理小周使了个眼神，小周随即了然。
随即，刘钰转回头，脸上又是温和的前辈模样。
“对了，我们这场戏的光特别讲究。王导要求很高，需要用光影变化来烘托情绪。今天的灯光指导李师傅是业内拿过大奖的，正好今天从隔壁电影项目借调过来帮忙。小周，你带小雪过去看看，跟李师傅打个招呼，让她观摩一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江雪迟果然受宠若惊。
她原本只是想着远远地看个热闹，没想到刘钰竟然会为她做这样的安排。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李师傅了？”江雪迟的眼睛充满了期待，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没关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刘钰的语气轻描淡写。
“谢谢刘钰学长！太感谢了！”江雪迟连连鞠躬，真心实意的感激溢于言表。
她兴高采烈地跟着小周朝片场另一头的灯光区走去。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刘钰嘴角的弧度才缓缓放平。
“阿钰，你对新人还真是好。”身旁张南馨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刘钰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我不是说过吗，她是我的学妹。”
张南馨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听清：“只是学妹，就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人呢……也是，小姑娘家家的，嘴甜会来事，遇到了大腿，肯定要紧紧地抱住。”
话里那点若有似无的醋意和攻击性，淡淡地弥散在空气里。
刘钰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
“好了！各部门准备！”王启年导演的大嗓门打破了现场的安静，“演员就位！我们先来一条！”
摄影机前的氛围瞬间紧绷。
刘钰饰演的王爷与张南馨饰演的宠妃站在一株凋零的梨树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明日他便要踏上夺嫡的血腥之路，九死一生。
刘钰迅速进入状态。他握住张南馨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他低头，缓缓靠近她。
张南馨也努力调动情绪，眼眶泛红，泪珠在眼角摇摇欲坠。她迎上他的唇，带着一丝凄婉的颤抖。
在导演喊“过”的瞬间，他立刻松开了张南馨，情绪瞬间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导演，我去找化妆师补个妆。”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决绝而冷漠，与刚才镜头前那个深情的王爷判若两人。
张南馨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刚刚泛起的红晕一点点褪去。
她咬着唇，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委屈——刚才那么投入的吻戏，对他来说，难道真的就只是工作吗？
*
中午时分，半天的拍摄结束，剧组开始分发午餐盒饭。
江雪迟觉得自己今天收获颇丰。灯光师李师傅是个热心肠的爽快人，看在刘钰的面子上，真的指点了她不少东西。
她兴冲冲地领了自己的那份盒饭，打算找个没人的角落，一边吃饭一边回顾今天手机上的记录。
道具间的走廊又长又窄，堆满了各种杂物，光线昏暗。江雪迟抱着热乎乎的盒饭，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急匆匆地拐过一个直角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也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砰”一声闷响。
江雪迟只觉得撞上了一堵温热而结实的墙，手里的盒饭脱手而出。
哗啦——
午餐的饭菜和白花花的米饭，如天女散花般，结结实实地糊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那是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衬衫，此刻被油腻的菜汁浸染，变得惨不忍睹。
江雪迟顺着被弄脏的衣服往上看。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的大脑里仿佛一片混沌，手足无措。
她撞到的正是刘钰。
他已经卸了戏里的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没有了古装戏服的层层包裹，他显得更加清瘦挺拔。
可此刻，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
“对……对不起！刘钰学长，我一时没有看到……”江雪迟吓得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
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想也不想就朝他的胸口擦去。
“我帮您擦干净！我……我拿去给您洗！干洗费我来出！多少钱都行！”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抖得厉害。
刘钰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胸前“作案”，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心底原本升起的一丝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别擦了。”他的声音响起，比平时在片场要低沉一些，带着一丝无奈的沙哑，“越擦越脏。”
他伸出手，想阻止她继续搞破坏。
就在这一刻，她的手正胡乱地擦拭着，而他的手恰好覆了上来，想要抓住她那只闯祸的手腕。
两片温热的肌肤，毫无预兆地触碰在了一起。
江雪迟的手背，贴上了他微凉的掌心。
她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指尖不同于自己的、略带粗糙的触感。
她像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
刘钰也有点怔住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感觉……有点奇特。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插回口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不是什么牌子货，值不了几个钱，不用在意。”
“可是……”
“倒是你，”刘钰打断了她的话，“午饭都撒了，中午打算吃什么？”
“啊？”江雪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盒饭已经全部倒在了他身上，“没关系的……反正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很不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刘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走吧，再去拿一份饭，正好我也要过去。”
说完，他转身朝走廊外走去。
而江雪迟来不及说一句话，她只能加紧脚步，跟上了身前的刘钰。
就在这片刻的慌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另一端，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张南馨站在阴影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本来是想过来找刘钰，商量一下下午继续拍戏的事，可她刚走到走廊口，就看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呵。张南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撞人这桥段未免也太老套，太刻意了吧？比言情小说里的情节还要烂俗。
她看着江雪迟那张因为窘迫而涨红的脸，眼神里更加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真会装。
一副清纯无辜、不谙世事的样子，背地里耍的却是这种最低级的欲擒故纵的把戏。
在张南馨看来，江雪迟所有的慌乱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每一次道歉都是为了引人注意的台词，那不经意的触碰，更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
凭什么？她张南馨，才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是这个片场里，只有我，唯一有资格与他产生纠葛的女人。
她们刚刚才拍完那样激烈的吻戏，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可他转过身，却对着一个角色名都排不上演员表的小配角，露出那样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这个江雪迟，能算个什么东西？
一股混杂着愤怒和不甘的酸楚，在她心底疯狂发酵，翻涌成巨大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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