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异种

　　“喔，这小东西的另外一个姘头吗？”
　　那几人看起来并不常来这个小镇，或是根本不信教，艾里默换掉了神父袍，他们就完全没意识到来得究竟是谁。

　　艾里默不多言，剑尖还指着地，面上一片冷冽的寒气，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凌人盛气，刚才那一声怒斥，全然不像是他发出的。
　　领头人松开了拈着那一小缕头发的手，让一个人锁着维素退到了树旁，自己倒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看着艾里默拿着的武器，甚至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们倒是有默契。我只是请他走一趟，怎么还把你招来了？”

　　“嘶。”维素被毫不怜惜地硬拽起来，猛地连退几步，受伤的脊背狠狠撞在粗粝的树皮上。卡在喉咙上的力道陡然收紧了几分，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有多余的妄想。
　　他骤然一挣，蓦地抬头，恰好对上艾里默沉沉看过来的眼神，平日里会带上的那几分柔和弧度全然消散了，彻底露出了这双眼睛冰冷而不近人情的一部分。

　　维素呼吸一乱，匆忙低下了头。制住他的人讶然于他的乖顺，见也没有多余的挣动，控制他的力道都小了几分，原本死死抵住喉咙的手掌也改为掐住了后颈，只是仍不肯放心地掏出一把小刀，不轻不重地抵在后心上，省些力气但也足够让他动弹不得。

　　幸亏了他没要求维素完全低下头，只是按着后颈隐隐暗示，维素还能半垂着脑袋，勉强看清场上的局面。
　　事实上他对艾里默没抱太大的希望，就算那日他表现出来应对自己显得多游刃有余，只不过仗着自己不熟悉那些惯常的套路。
　　在他心里，艾里默仍一辈子都是他那个娇生惯养的模样。
　　这样的学院派，哪里比得上那些真正在生死间磨练出来的冒险者？

　　…………

　　这次倒真是他看走了眼，被所有人认为只是贵族的饰品的细剑，在艾里默手中陡然凌厉了起来。

　　细剑近身格斗时的优势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逼得那两人束手束脚。他们之前为了行事方便，只带了匕首，自然不能抗衡，硬是连被刺中数下。
　　艾里默柔韧的肌肉被前后的刺击动作里，拉伸出流畅的线条，充满着难以言说的爆发力，全然看不出他平日里那些风度翩翩的样子，倒像是天生就游走在锋刃上的亡命之徒。

　　制住维素那人显然被惊到了，犹豫半天该不该上去帮忙，最后竟是再次死死扣住了维素的咽喉，厉声喝道，“想救下他就住手！”
　　艾里默闻声一停，被那两人捉住空隙，一拳狠狠地捣在了眼角，鲜血顷刻间就淌了下来，用手一抹，整个侧脸上都是斑驳的血渍。

　　熟悉的窒息感。维素甚至还有心情苦笑，感叹自己这一天坎坷的命运，不知道究竟是第几次被人这样夺走空气了。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他大脑有些昏昏沉沉，勉强睁开眼，能看见艾里默还在同那两人缠斗，没因为这一句暴喝果真停下手里的动作。

　　维素居然有些出人意料的安心，料想自己总给艾里默添上不少麻烦，这次能让他不因为自己缩手缩脚，也算是理所当然。
　　他昏昏欲睡，甚至就想这么合上眼，陷入期盼已久的沉眠。

　　突然，利器破空的声音凌空而来，维素猛地惊醒，几乎是本能地挣扎，被他抢出点空隙，一偏头，伴随着“噗嗤”一声，原本还握在那个领头人手里的匕首，此刻已经扎透了身后那人的肩胛骨。
　　维素反应奇快，趁着身后人的剧痛，五指成爪锁住了他的手腕，击在他肘弯处，瞬息间就废了这条刚才让他痛苦的手臂！

　　那人手里的匕首顺势就要往前送，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总是收着点力道，维素一躬身，匕首从脊背上划过，带起一大泼鲜血。他像是完全不知道何为疼痛，在这样的劣势里，硬是逆着刀锋的方向，将伤口拉得更长的同时，卡住这人腰胯就是一个侧摔。
　　那人对于维素不要命的认知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整个人便侧摔在地上，旋即被维素骑上身，拳风下来狠辣不让艾里默。
　　偏偏维素指骨上还带着伤，翻开的血肉处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飞溅开的鲜血说不清究竟属于谁。

　　维素这会儿神智已经不甚清晰了，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以致于几乎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谁，恍惚间好像又跌入那个错综复杂的辨不清真假的梦境。
　　他好像过去也曾骑在什么人身上，不留余力地一拳拳狠砸下去，连血液飞溅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可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动手的缘由，只有这个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自己面前一遍遍闪现。
　　维素觉得自己要溺毙在这片黑暗里，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要停下的迹象。

　　“嘘，没事了，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维素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欺上，反手胳膊肘一磕，就听到身后人一声闷哼，却还是伸手包裹住了他鲜血淋漓的手，轻轻附在他耳边，一遍遍告诉他，“没事了。”
　　就连结局，都和当初一样吗？维素昏昏欲睡，柔顺地放软了身子，彻底昏厥过去。

　　……
　　冷气一点点透过大开的门口渗透进来，维素不舒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下一秒，身边的床垫有了轻微的下陷，一个透着暖意的躯体贴上来。
　　维素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艾里默，他动了两下，用额头贴着艾里默的胸口，人还有点昏昏沉沉，就算醒了也不打算开口。
　　另一层意义上，他还有些怕睁眼看到艾里默阴沉着脸，发生这种事，估摸着他不会让自己太好过。

　　“醒了？”艾里默说话的时候带动胸腔一震一震的，让维素更有些脑袋腻乎乎的发晕，不太想动弹，也没有回话。
　　艾里默难得纵容了这一回，或者说他原本就不需要维素的回应。他把手长而筋骨轻轻地搭在了维素后颈处，让他不自在地又缩了两下。
　　好像只是两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制住似的。维素小声嘀嘀咕咕，到底不敢大声抱怨，谁料这屋子里是在太安静，这么一小点声响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等艾里默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起伏分明比平时更小，凭空带了几分冻死人的冰渣子的味道。“还想躲吗？”
　　维素抵着那个暖乎乎的胸膛，还是凭空一哆嗦，感觉周遭的温度又低了两度，只好跟个鸵鸟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了个发顶在上面。
　　活脱脱一只四脚朝天装死的兔子。

　　艾里默那两根按着后颈的手指，在他有动作那一瞬就转为了捏，像是要靠着这两根手指的力量把人拽出来。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比谁先屈服下来。

　　好半晌，维素终于满脸通红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张了张嘴想要控诉艾里默的行径有多恶劣，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想清楚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回去湖边了吗？”艾里默说这话的时候还冷着脸，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低沉。
　　维素本来想得挺好，既然俩人现在都躺在同一个被窝里了，硬撑着不说总能赖过去，谁能料想到，艾里默一开口就是这个不好答的问题。

　　“我……”他迟疑了半晌，刚打算开口，就被猝然打断。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这句成功截住了维素接下去想说的，他瞬间就哑了嗓子，估摸着今天这事儿如果不说实话，不会太好解决。

　　“我……在去那里之前就知道有人跟我了。”
　　“嗯，我看到足迹了，继续说。”
　　维素悄悄松了口气，得亏自己没撒谎，谁知道艾里默早看出来了还在这里逼问自己呢。

　　“这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吗，如果在这儿打起来，招来了别人，我这幅样子还不是被人指指点点的——别说安全重要，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一口气来三个。”
　　“撒谎。”艾里默的语气仍没有半点缓和，冷不丁地抛出这一句，维素被冻得一激灵，下意识想伸手揉把脸，这才发现手上裹满了纱布。

　　他对于昨天按倒那人之后的事印象并不太深，好像收到了极大刺激后总会有这个毛病，费了半天劲才勉强能想起来一点，好像是自己主动把伤口往别人脸上怼的？
　　维素都要被自己神志不清时干得破事儿逗笑了，偏偏现在还得哄着艾里默这个冰块脸，“是是是，我是看着人多，才故意引着他们走。”
　　维素说这话的时候还扁扁嘴，看上去不情不愿的，硬生生把艾里默气笑了，像是没忍住似的，不轻不重地往他臀上拍了拍。

　　维素羞耻得脸红了个彻底，捎带着脖颈处都泛起了红潮，这副样子还要死鸭子嘴硬，犟着脖子硬是要顶一句，“你不是不喜欢我吗？管我这么细干什么？”
　　刚那一下好像让艾里默把所有怨气都发泄了出去，这会儿已经好说话了不少，闻言还是眉梢一跳，看起来被气得不轻，“你真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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