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苇草动

　　周日的午后，在朱槿的住房里，桌子上放着隔壁刚给送过来的一盘新鲜出炉的反沙芋头和四杯热茶。
　　在对着卷子在研究了一会儿后，几个学生开始气馁。
　　在黄知引用了从《闪灵》中学到的句子“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后，场面热闹起来，几人说说笑笑，分别拿着牙签挑刺起芋头，送入口中。这口感，脆中有糯，甜中裹香，层次分明。再来一口温中有热，浓淡适宜的大红袍茶水，冲洗前者留下的痕迹，真是畅爽。清香就那样推走了油和糖，胃也惬意地舒展着。
　　过了一段休闲时光后，朱槿起身走动，来回踱步，提议道：“我们搬救兵吧。”

　　“朱槿来消息了，有搞不定的题。”谭长风盯着群消息，做了广播。
　　“一起过去吧。人多力量大。”叶新雨撸起了袖子。
　　随之，几个热心肠的社会人士出现在了四个高中生面前。这一幕，如果拍成电影，可以用个手法，让几人在进门的瞬间都变成穿着校服的模样，尽显其朝气蓬勃，青春洋溢，想必可以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但是，任它人再多力量再大，一旦在久远的高中记忆里翻寻答案，最终也免不了哀叹几句“廉颇老矣”。
　　“力的那些公式有啥来着？有课本吗？”徐牧云有节奏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说这石头停在斜坡干嘛呢，高不成低不就的。重力——摩擦力——这块石头怎么那么多羁绊......”谭长风嫌弃地给石头画着受力方向。
　　“Agree后面加with还是to？”叶新雨有些焦虑了。
　　“在这里得加to吧。”周丽珍胸有成竹。
　　“元素周期表，背出来。”是谭长风在挑衅徐牧云。
　　几个学生娃乐开了花，不时对视而笑。
　　“各位老伙计，我们仿佛被嘲笑了。”刘白眯着眼从缝里看着这群孩子。
　　“不敢，不敢。”四张赔笑脸映入“廉颇们”的眼帘。
　　“再合力都解不出一道题，我就要来激发大家的情绪了。”谭长风搓起了手。
　　“山人，有妙计？”徐牧云上下打量着旁边这位兄弟。
　　“理发店门口那些动员活动，看过吗？”谭长风面露狡黠。
　　“快过年了，把精力省下来留给某些亲戚吧。”刘白善意提醒着这些“温室花朵”。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合力解了一些题后，时间已经指向了傍晚6点多。
　　周丽珍有些恍惚，说：“都忘了做饭了。”
　　闻之，赵园微微一笑，提议道：“不如由我们做小的来为大家做一顿吃的吧，——只是可能没那么快能吃上。”
　　刘白有些惊讶，问：“你们都会做饭？”
　　张瑶笑了，回应道：“都是被朱槿影响的。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也是一种本事。”
　　黄知也娓娓道来：“想当初吃到她给带的蛋黄酥，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后来看她会做的东西不少，还都很好吃，加上她时不时分享成品照，我们就被刺激到啦，相约一定要把自己提升到煮方便面以上的水平。”
　　叶新雨忙掩住脸，问：“应该看不出我的脸现在是什么着色吧？”
　　谭长风拍下了她的手，说：“还知道脸红啊，你这个懒鬼。”
　　徐牧云瞪了谭长风一眼，斥责起来：“莽夫，懂不懂怜香惜玉。”
　　叶新雨对徐义士作了个揖，随之辩解道：“我还是可以自己做一顿的啦，只不过菜品有限，会变成土豆自助餐罢了。”
　　赵园一听，乐了，说：“我们会的也不多啊，才刚起步。等一下你们试试我们的手艺，欢迎指正。只是，我们厨龄短，耗时会久点。”
　　周丽珍喜上眉梢，说：“大家也吃了一个下午的东西，不会饿的。难得你们这么有心，就放开去做吧。”

　　1个半小时后，餐桌上有了一电饭煲的白米饭和六菜一汤。菜有西红柿炒鸡蛋，辣子鸡，地三鲜，虎皮尖椒，煎酿三宝，菠萝咕噜肉，汤是苦瓜排骨汤。
　　叶新雨瞠目结舌，良久，才说：“我估计是我们里面最不会做饭的了吧。”
　　学生们不好意思地笑着，都说得试过再说。
　　几个男生到周丽珍那边房子搬了几把餐椅过来，之后九个人热热闹闹地挤围着餐桌。
　　称赞声连绵不绝。
　　“你们不是在客套吧？”赵园乐溢于表。
　　“哪里，要有自信。”叶新雨连忙评论，“卖相，味道，都可圈可点啊。”
　　“看到你们这么热爱生活，不知为何，我觉得好高兴。”周丽珍轻晃头部，难掩激动。
　　“你们丽珍姐又在感慨了，她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特别喜欢看到美好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徐牧云的眼睛放光，神情柔和，“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在外面逛，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溜一条小狗，过马路时为免汽车无情他就抱着它走。单这一幕，就让她红了眼眶。”
　　“情感太细腻了，有利有弊。”刘白爱怜地望向她的那位好朋友。
　　“利大于弊。”叶新雨脱口而出。
　　“对对对，我们喜欢这样的她。”谭长风也一本正经。
　　“我们也喜欢这样的你们啊。”张瑶帮她的同龄人说着心里话，尽管她倾诉的对象早就察觉出来了。
　　“哎呀，你们净说这些肉麻的话......”周丽珍低着头，加速了吃饭的节奏。
　　“好的好的，大家都别多说了，免得她以为我们不走心。”朱槿开怀而笑。
　　“你们以后常来吧，给我们做好吃的。”叶新雨心中对这群孩子的疼爱更添了几分。
　　“得令！”黄知还是那么活跃，“争取见面次数多到让你们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就开始呕吐。”
　　“喂，注意餐桌礼仪。”张瑶的手肘碰了碰黄知的，“用词文雅点。”
　　“遵命！”黄知嘻嘻笑着，继而环视周围人群，说，“在下才疏学浅，言举粗鄙，今后一定规行矩步，请各位不吝赐教。”
　　“得了得了，”刘白忍俊不禁，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位少年，“你这孩子不得了啊，场面话说得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要亮。”
　　“在你们面前，我的话才这么多。”黄知淡淡然。
　　一时，在场的人都有些感动。
　　“莫道‘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相信，眼前这几个学生都是有自己的故事的。”周丽珍充满怜爱地看着他们，“他们只是选择不说罢了，跟我们很像。”
　　“以后，我们经常聚，无论谁暂时离开，这里的席位都会为之保留的，好不好？”徐牧云的热血涌上胸膛，为自己，也为大家说出了这句话。
　　“一言为定！”谭长风积极凑着热闹，“以后，我们就是九人一体咯。”
　　“这样一来，我们每个人都有8个精神支柱，听起来不赖耶。”赵园傻傻笑着。
　　“都快要回家过年了，希望我们今年收获的情谊能为我们的节日带去更多的欢乐。”黄知已收获颇丰的姿态做着总结。
　　“喂，你们这几个男生，怎么比我们女生还要热衷这一套啊。”叶新雨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多了当心立flag。”
　　“别泼冷水嘛，不觉得他们这样挺可爱的吗？”刘白感到十分暖心，“我来了不到两个月，交的朋友比过去两年都要多。”
　　“这就是缘分。”周丽珍举起了汤碗，“敬缘分，敬美好，敬不放弃的自己。”
　　同伴们也相继举碗，在碰过碗后，都就着碗或喝汤或吃饭，彼此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个仪式。

　　等到大家伙儿都散去，周丽珍留在了朱槿的房内，认真地看着这位少女，倾心吐胆道：
　　“看到你这样，我们真的好开心。你结交的朋友也很教人放心。你知道吗，从你身上，我们收获了好多。只要想到你这一路是怎么蜕变的，感觉我们遇到的难题也就没那么难了，好像都有信心可以解决。你看看刘白，她的变化也好大，对吧？这当中，大部分功劳都是你的。还有我跟你牧云哥，新雨跟你长风哥，自打在一起以来生活都没有什么波折，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快乐，但过得太顺难免会让我们的感情缺乏锻炼，你的出现，打消了我们的顾虑。在你这个最初的陌生人身上，我们得以看到彼此内心深处最柔软最友善的一面，不住地庆幸自己没看错人。在将你视为自己人的同时，我们的感情更加稳定了，我们的群体也更加团结了，生活中也更能留意到美好的事物了。我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对自己的不放弃。”
　　朱槿微微笑着，丽珍姐很久没跟自己说这么长串的话了。能够得到这样的认可，朱槿更觉是自己三生有幸，遇到了让自己愿意做出改变的良人。
　　“你不是最怕肉麻的话吗，怎么自己反倒讲了起来？”朱槿将头埋进她丽珍姐的肩膀上，撒着娇，“说实在的，是你们自己的精神世界丰富才会有你们的收获，我自己是觉得我结草衔环都不够报答你们呢。”
　　“别插科打诨。”周丽珍晃动肩膀，将朱槿的头抖离。
　　“我没在说笑，以前我觉得世界很糟糕，现在又觉得世界很美妙。任它千变万化，就冲有你们为伴，我不会再言放弃。”朱槿凝视着周丽珍的双眼，模样十分认真。

　　世界很大，困难很多，面对一切的力量往往都从温暖的事物当中汲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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