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昴]九步の结界

　　1.

　　昴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似乎站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但四周并没有星光而是一片漆黑，但是可以看见自己身上透出的柔和的白色光芒。没有声音，也没有人，一切是那么神秘，隐隐有些不安，期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昴流君，初次见面。”身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昴流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长纤细，姿容秀丽的长发男子站在身边，他的眉目秀美得好像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温柔和蔼。

　　“您是……”昴流从没见过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玖月牙晓，是地龙七御使之一。但请不要见怪，我没有恶意——这个地方是我的结界，因为有不便见面的客观原因，所以我很冒昧地把你请进了我的‘梦见’之中。因为有人拜托过我，让你看一些东西。”长发男子说。

　　“原来这是在梦里……”昴流想。他看见那个叫玖月牙晓的男子伸出手探向远方，使出了念力。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天地间突然亮了起来，他们竟然站在傍晚的池袋商业广场，周围是崩塌的房屋，还有运用法术交战着的人。废墟中倒在地上的是司狼神威，交战的双方是桃生封真和——自己？

　　“这是……？”昴流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熟悉。玖月牙晓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那里。

　　【战场上昴流被封真打倒，被揪住头发提了起来。封真端详了他片刻，突然说：“哦，原来这就是你的真正愿望么？”封真高举起右手，“那么我满足来达成你的愿望吧。”手笔直向昴流的右眼刺去……】

　　“啊！”昴流惊愕地喊了一声，禁不住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上……那里还是完好无损。但是抬头望向远处，那边的那个昴流跪在地上，封真的手指戳入了他的眼眶——血流如注。封真松手，他昏倒在地。

　　“这……”昴流惊异地望向玖月牙晓，“这是什么？”

　　玖月平静地回答说：“——这是原本会发生的另一种可能。”

　　“……什么意思？”

　　玖月没有接话，他挥手结束了这个场景，接着第二次使用了念力。昴流发现他们现在来到了彩虹大桥。

　　【星史郎与昴流在樱花藤蔓中对决。他们先后跃升至空中，星史郎微微一笑，平举起右手向昴流的心脏刺去。震荡结束后，他们落在地面上。却意外地发现竟然是星史郎被昴流贯穿了胸口。昴流惊异地问为什么，星史郎微笑着告诉他这是北都临死前的法术。昴流淌着眼泪告诉星史郎，哪怕被他无视，被他迅速遗忘，自己的最大的愿望也是死在他星史郎的手里。而星史郎则告诉昴流，正因为这样，你才无法杀人……因为你实在很善良……

　　“昴流君……我……对你……”他在昴流的耳边若有若无地说了几个字，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昴流悲痛欲绝紧紧地抱着死去的星史郎说：“你……一直都……在我最渴望听到的时候，却……一句也没有说……”

　　彩虹大桥崩塌，昴流死死地抱着星史郎的身体，想要与他一起沉入大海。但神威等人赶到，硬把他与星史郎分开，救走了。】

　　泪水不知不觉顺着昴流的脸庞滚落下来：“这是……”

　　玖月牙晓点头：“是的——这也是原本会发生的一种可能。而且……或许是属于你的最标准的命运轨道。是我作为梦见提前预知到的。”

　　“怎么会……可是，事实上……”昴流抬起头。

　　“但是，有一股顽强的力量杀入了你的命运，破坏了既定轨道的进行。我亲眼看着它是如何一点点、一步步把你从死亡和不幸的阴影下带离的。我从前所看见的未来的确发生过，但由于强制的顺序的扭转和时间的错位，还有更为有力的人物的出手相援，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昴流望着玖月牙晓，这个占梦师有着悲悯的微笑。他望着昴流说：“……是你的姐姐，北都——她选择了一些人前来营救你的命运，把你从可以预见的不幸中脱离出来。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死亡作为这一切的起步……这原本是一个周密的计划，北都和她所信任的朋友，在你的命运之上添加了无数条辅助线，当命运得到扭转的结果出现后，再将它们擦得干干净净。然而……还是出现了变数，辅助你的人中的一个，可能因此而失去生命。”

　　“……你是说九步。”

　　玖月牙晓说：“北都就是九步。不，确切地说——北都的一部分灵魂一直寄住在那个姑娘的身体之内。她通过九步的眼睛看着你，感知着你的一切。”

　　昴流问：“她在哪里？请你告诉我，北都或者九步在哪里？”

　　“……在京都。”

　　◇ ◇ ◇ ◇ ◇

　　窗外哗啦啦如注的雨声，使昴流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竟然坐在地上伏着床沿就睡着了。也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叫玖月牙晓的占梦师的“梦见”，回到了现实的家里。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正被一只手温暖地覆盖着。于是慢慢从胳膊上抬起头，看见躺在床上的星史郎正手持一本黑色的笔记本读着，此时他看向自己。

　　“你醒了？”昴流问。

　　“……是你醒了。”星史郎说，把手从青年的头上挪开。昴流站了起来，轻轻坐到床边。他低头看着包扎着的胸口伤处：“那儿还疼吗？”

　　“完全不。”

　　昴流看起来并不相信。他迟疑了一下：“你已经昏睡了一天……饿吗？我昨天买了点吃的东西，有面包速食面和咖啡。”

　　“有烟吗？”

　　“有，在这里。”这孩子果然不会忘记这个。星史郎一笑，接过递来的烟，微微侧身让昴流替他点着火：“速食面可不利于创口恢复。好吧，拿面包和咖啡来。”

　　“好的，马上。”昴流很高兴，爬起来就往卧室外跑。

　　星史郎拿起那本黑皮本子，上面溅洒的血已经干涸。有的文字已经模糊，只能靠推测来理解。他的注意力回到了那上面，这真是一本奇妙的东西。

　　1991年某月某日：
　　皇北都按照她的预定计划死在了那个叫“樱冢星史郎”的男人的手里，昴流的自我意识果然如她估计的那样，被强烈的悲痛唤回了。（北都，你怎可以做到如此……）我从先生的手里接下了这个任务……从现在起，需要等待八年的时光。从来没有一个任务会是这个样，我不还不能理解北都怎么会有那样强烈的信心。
　　她的一部分灵魂被保存在先生那里。透过透明的器皿我看见了她沉睡的容颜。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变成你的样子……（这是第一步）

　　1999年X月X日：
　　八年很快过去了，我又一次翻开这本记录本。
　　在这期间我曾经见过几次昴流，观察过他。我不断确认他对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寻常态的依恋。但破开温善的表象和周到的礼貌客气后，我确信了他的心里始终、也仅仅挂念着那个曾经毁灭了他生活的人。其他的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甚至包括死亡。
　　时间已经逼近，于是我决定从现在就得开始接手。先生同意了，他把北都的灵魂植入了我的身体，我于是获得了北都的容貌，和关于她、昴流和星史郎的所有信息和记忆。

　　很不舒服……每次都是这样，在植入别人记忆和灵魂之后，我需要最少三天的适应。

　　1999年X月X日
　　今天我开始了第二步行动。昴流果然注意到了我。他能够与天龙分开再好不过了，他应该多关注自己本身。
　　他果然把我当成了北都。十分顺利，我们交换了联系的方式。我差一点没有控制好北都的感情，只好从店里跑了出去。不过他的拥抱十分温暖，我能感觉到他对北都的依恋。我成功地动摇了他封闭的心，改变了他对生活的无望的态度。
　　嗯，我也很喜欢你……虽然我没有北都的深情……虽然我是局外人。
　　（第三步达成）

　　1999年X月X日
　　昴流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以及思考真正的愿望。虽然求死之心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根深蒂固，但我还是愿意借助北都的力量来与星史郎较量一番。如果北都的存在都唤不醒昴流对生活的渴望，我会很失望。但她赢了，她的影响力使昴流从七封印的团队中走了回来。
　　我给昴流做了晚饭——这是很自然的，倒不是在刻意模仿北都。他哭了……心暖和过来了？我意识到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是危险的开始，他的心灵变得柔软了。在他命运中可遇见的打击逼近之前，我必须把他从宿命中抢夺出来。但北都对昴流强烈的感情加上我身为九步的认知，又一次使我产生了痛苦的矛盾。唉，我竟然从他家逃走了！（第四步完成）

　　1999年X月X日

　　这是关键的一步（真惊险），星史郎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昴流。
　　我离开后他们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他们共同的疑问和探索方向，不是吗？我有信心此时星史郎不会伤害昴流。（第五步达成）

　　1999年X月X日

　　几乎死掉。我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京都的……弑神者出现了，为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很多步骤揉捏在了一起，没有力气详细记录。
　　星史郎……从电话来看，他似乎和昴流发生了点什么……但我没有力气去想，但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法预料的，任性的人啊。

　　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弑神者的出现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现在本该是引导着星史郎和昴流，调查预先设计好的某宗灵异案。这两个傻瓜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共同行动中，如北都和我相信的那样，互相了解到对方真实的心意。经过八年的沉淀，他们会再次牢固地联系在一起。

　　但我错了，没有人是上帝。

　　我本天真地以为，他们既定的宿命会被我设计的“意外”所破坏，一切都会很顺利地向构想的目的迈进……但我没想到意外之外还有意外！即使他们的命运得到了少许的扭转，但却死在了突然出现的克莱德的手中，这会是多大的嘲讽……

　　我要代替北都守护他们。如果必须要死，我会在他们之先。

　　……我的主人，我在此向您发出恳求，请你救救我们。

　　（记录到此为止）

　　◇ ◇ ◇ ◇ ◇

　　星史郎合上笔记本，放在床头。昴流正把装着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伸手帮助星史郎坐起来，并接下烟蒂。咖啡和面包发出诱人的香味……他甚至添加了牛奶。星史郎吃的时候，昴流静静地陪着他，目光一刻也不离开那个人。

　　星史郎问：“你不吃？干嘛老看我？”

　　昴流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此刻的心情。玖月牙晓在梦见中对他演示的另一种命运历程，使他对星史郎此刻的存在产生了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在另一个可能下，他们此刻已经天人永隔。

　　“你看起来不太好。”星史郎说。

　　昴流突然想起来星史郎也是地龙之一。于是便问道：“星史郎，你认识玖月牙晓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也是地龙七御使之一，似乎行动不便，但却是一个强大的占梦师。怎么了？”

　　“他通过梦见给我看一些事情。”昴流轻声说，“那是他在之前占卜到的，关于我们的，一些可能发生却并未出现的‘经历’。”

　　星史郎慢慢地喝着咖啡，他注视着昴流的眼睛：“……那是什么？”

　　“你……死了，我的心也随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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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良久星史郎递过杯子，昴流将它接住放下，然后他向前靠近，将头埋入了星史郎的肩头。他不敢太用力，却又是固执地拥抱着，仿佛一松手，星史郎就会消失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星史郎温存地单手搂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看来，果然是有人在帮助我们。”星史郎说，他们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你看过九步的那本笔记本吗？”

　　“还没有。”昴流说，抬起头，“几乎忘了。”

　　“我认为你需要看一看。”星史郎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得告诉我。在我被你贯穿胸膛之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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