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颜

　　晋墨阳看着梵灵澈凝固的微笑，心一下悬在半空，他很想听对方话说是出自内心的喜欢，可是这谎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人好，更何况还是喜欢这种程度！

　　除非……

　　除非是对方误认错人！而一想到梵灵澈给与他那样的温存是给错人，心高气傲的晋墨阳也是无法容忍的。

　　心在下沉，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梵灵澈沉默。他也沉默，气氛一片压抑得惊人，晋墨阳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对情人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梵灵澈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很轻，话苍白无力。

　　……

　　可是我怎么就成为你的情人了？

　　……

　　少年没有继续发问，因为他不想听到真相——真相或许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轻易划破他的幻想，那幻想太过美好以至于他根本承受不起真相戳破的结局。

　　这些天梵灵澈对其无微不至，冰冷淡漠的他不是没有心动过，可是心底那个疑问一直急于得到求证——他是否是某个人的替身而已？

　　梵灵澈的回答已经隐约证实他心里的想法。

　　“我要离开这里。”许久，晋墨阳从牙里说了这几个字，也不管梵灵澈，自己一个人离开。

　　梵灵澈看了他远去的背影，话到了唇边又生生咽下去，因为他明白如果说了真相，结局要远比现在他误会来的更为惨烈残酷。

　　误会只是一时的，而失去也是长久的，两者权衡取其轻。
　　也罢，就这样让他误会。

　　这几天，小个子仆人好几次看到晋墨阳一个人孤独坐在窗边，久久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海的海风吹来，拂动少年额头的黑发，几根黑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苍白的脸颊，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整个人都被一团浓郁的冰冷的沉重气息环绕。

　　论姿色，九海一抓一大把，可就是这样容貌就算得上清秀的少年一个动作便能轻易牵动人的心扉，想想就有点不可思议。生性单纯的小个子仆人只知道少年深得梵灵澈的宠爱，虽然梵灵澈也曾有过其他宠妃，单论宠爱而言，谁也比不过眼前的少年。小仆人也有点喜欢晋墨阳，不像其他宠妃，稍得梵灵澈宠爱便蹬鼻子上眼，给小仆人各种颜色看……

　　居住在九海的种群很多，衡量对方实力一般都是先看体积身高，很不巧，小个子仆人个子很矮小，是魑魅魍魉眼中属于无能这一类，所以当他进入城堡担任家仆时，自然吃了不少苦头。无意间看到他的梵灵澈一时心善便允许他担任宠妃的家仆，宠妃虽明中不敢怎么样，暗中却使了各种狠毒招数，让他吃尽了苦头。于是当他看到这个陌生少年时，便狠下心来主动要求担任少年的仆人。

　　这个孩子应该不会跟其他宠妃一样吧。

　　而事实也证明他没有看走眼，少年虽冷漠一点，但还是比较容易相处。几天的相处下来，小仆人感觉自己只要自己的视线一旦落在少年的身上，就无法移开视线，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

　　“今天吃什么？”少年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

　　“今天煮了几样小菜，清淡口味的。”他赶忙将饭菜摆放在桌上。

　　“梵灵澈呢？”

　　“王好像在自己的寝室里。”

　　“……”少年继续沉默。

　　看着少年孤独的身影，小个子仆人踌躇着“你心情不好吗？”。

　　“你有没有试过死心的感觉？”少年忽然问道。

　　小仆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没有。”

　　少年自嘲笑着“我有过，而且不止一次。”

　　“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不好，不能承受的程度。”

　　“如果不想死心，那就不能抱有希望。”

　　“不能抱有希望……”少年低吟着，嘴角的自嘲微笑更加明显，猛然转向小仆人“谢谢你。”

　　“谢我？我好像没有说什么。”小仆人一脸莫名其妙。

　　“将他拉出去，驱逐出九海。”梵灵澈慢慢走进房间，面无表情道。

　　晋墨阳望向他，感觉有点诧异——他到底听到多少。

　　“不要，王……”小仆人哭喊着跪倒在晋墨阳面前，大力磕头请罪。一颗颗闪着晶莹光芒的珍珠纷纷从他脸上坠落，撒乱一地。

　　小仆人是鲛人一族，泪落如珠，他们眼泪化成的珍珠远比世间的珍宝要珍稀昂贵得多，相传可照明，可入药，甚至相传吞下可以自由轮回……

　　当然这种拥有神奇魔力的珍珠只出现在鲛人的皇族一族身上，而小仆人恰好就是仅存的鲛人皇族。

　　这种天赠的能力却差点让着这个种族遭受灭顶之灾——觊觎这种珍珠的太多！只不过之前顾忌梵灵澈，而当梵灵澈消失后，大量魔物入侵鲛人国土，为了延续鲛人一脉，鲛人皇巫师赌上自己的性命，违反天规，逆转宿命——鲛人一族50年才得以诞生一胞，且身材矮小，样貌普通，才得以顺利躲过各种截杀。

　　容貌普通，身材矮小，这样的小仆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受人欺凌侮辱。

　　在这个人鬼神共存的异世界，虽然按照种类划分了不同的区域，但是无论到哪里，实力最强的天使永远是胜者，高高在上；而那些没有多少实力的魑魅魍魉自然就成为弱者，成为任人百般欺凌的对象。

　　对于小仆人而言，驱逐出九海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毙命好了！

　　几个大汉拖着小仆人离开，小仆人的哭喊声一直盘旋在房间内，凄惨无助。

　　“放开他！！”这个仆人是晋墨阳初来城堡就担任他的贴身仆人，平日里也时常交谈，有着一定感情，晋墨阳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带他走！”梵灵澈沉声道。

　　大汉们相互交换了眼色，立刻带着小仆人离开。

　　眼疾手快的晋墨阳疾步上前，紧紧按住小仆人颤抖的肩膀“他不能走。”

　　“为什么？”梵灵澈不怒反笑，慵懒倚在旁边白色的大柱边，双手抱肩，微带着笑容。黝黑双眸亮如天上星辰，蓝发飞舞着，强悍而英俊。

　　“他是我朋友。”晋墨阳一字一句道，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坚定。他慢慢走过去，用力掰开大汉的手，直接将小仆人揽在自己怀中“放他走，他没有犯什么错。”

　　梵灵澈看着晋墨阳，摇头，声音却是与他的俊美容颜相当不合的残酷“他给你灌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就是惩罚。”他抬头吩咐大汉“带下去！”

　　“这就是你的本性，冷酷无情，霸道专横。”晋墨阳冷道，转过身，不让人看见垂下的泪滴。
　　心，真的很痛，很痛……

　　痛到无法呼吸……

　　几颗流星划过夜幕，瞬间点燃生命的绚烂——流溢的亮光一霎那间照亮整片大地。

　　正忙着处理政务的梵灵澈心不由慌乱一下，他没有细想，批阅的动作没有停过，或许只是近来批阅文件太过劳累，休息不够而已。

　　算算时间，他已经“出世”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已经逐渐恢复成之前那样的雄健，但是还不够，要想完全恢复成之前得身体与力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也是他无法告知晋墨阳真相的原因……

　　“砚，你说我这么做，他会不会记恨我。”梵灵澈垂下眼，眉目间尽显疲倦神色——要继续处理的文件堆积成山，他已经有几天没有休息了。纵然是接近神的躯体，也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刻。

　　每每一想到这里，他又会想到另一位，天使之王——雅黎，他每天要处理远比九海多得多文件和各种棘手的事情，虽说脾性坏的出名，雷厉风行的性格，近乎无情的铁腕手段，整朝纲，诛奸臣，振经济，修水利……区区几年之间便恢复了人界与天界的繁荣和平。

　　“有的人能通过现象外表看透本质，有的人不能。”

　　“那他能还是不能？”

　　“那就要看你是否给他足够的时间与耐心，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敌得过时间，所有的真相在时间的流逝下逐一清晰明朗。”

　　梵灵澈放下手上的文件，双眼望着前方，虽然是夜间，但是他还是能清晰看到远方，那里九海连天澄碧，那里渔歌不绝，“砚，有时候我觉得我太苛刻了，毕竟转世后的他不再是以前的他，很多真相都消失在那场战争里。”他苦笑了一下“他好像对我有新的想法了。”

　　“外表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心才真实存在，历经这么久，他的灵魂辗转颠沛数个异世，不也是为了与你的约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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