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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同游再遇故人
夏至,容与殿
宋嫌在竹簟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不好的事会发生,但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百无聊赖之际,他掐指一算,离开九峡门已经一个月了,但是林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的师娘,是不是把这茬忘了?他是不是该提醒提醒他?
这时,一只白狐跑到殿上来,隔着帘栊对宋嫌说道:
“狐仙大人,春初新种的那批树又死了。”
“又死了?”宋嫌痛心疾首地说道,“怎么又死了,这可真难为我了,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白狐:“……”
宋嫌:“想不出办法就给我滚出大殿。”
自从来死了之后,宋嫌便觉得自己少了个胳膊,做什么事都不应手,下属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没一个能用的。不是忘了给浮生送饭,就是忘了给浮生送药,再不然就是吩咐一件事只能完成一半。宋嫌不只一次想辞掉狐仙大人这个职务,不再掌管狐族要事。可谁让他是狐族唯一上仙,德高望重,他一辞,就没人敢接他的班,全都推说能力不够能力不够。
宋嫌在容与殿待了一个月,人都废了。狐族的孩子太乖,自从上次越阑珊的事之后,便没人再敢作乱,他也没有事物要处理。每天除了赏花观月遛弯就是吃喝玩乐睡。
无聊至极。
他刚觉得无聊,便有事找上门来了。
隔着帘栊,他瞧见一只黑狐走了进来,半跪在地。
“何事?”宋嫌以为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在意。
只见那黑狐不言不语,突然就一剑刺了过来,好在隔着帘栊,给了宋嫌反应的时间,他一手扯着帘栊,一把把帘栊扯了下来,再卷了几圈,把剑卷在帘栊之中夺了过来,再伸手给了黑狐一掌。
黑狐承受不住宋嫌这一掌,倒地不起,吐出一口黑血。
宋嫌颇为可惜看着他说道:
“啧啧啧,都修炼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想着干傻事?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刺杀本上仙?”
黑狐化作人形,倒生了张俊俏的脸,浓眉大眼,挺精神的,他说:
“你还记得越阑珊吗?”
宋嫌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他从锁妖塔里带回来的那只死狐狸不就叫越阑珊吗。当时淳然老儿死活不放人,最后还是林生拿剑求御卓一起打开的锁妖塔。
“记得,怎么了?”
“我是她未婚夫韩昭,三个月前,你派我们到三台山种树,说如果我们种活了,必有大赏;三个月后我回来了,大赏没有等到,等到却是我未婚妻惨死、九族尽杀的消息。”韩昭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时妖性没有抑制住,头现出了原形,一个大大的狐头张着嘴冲宋嫌咆哮:
“为什么!”
“未婚夫?”宋嫌笑道,“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吗?株连九族,未婚夫怎么能逃呢?自己去找长老领罪吧。”
“你凭什么杀她,她做错了什么?”
“罪责上写得清清楚楚:食婴孩,堕魔道。这是狐族的规矩,如果破了规矩都不处罚的话,还成何体统?”
“这规矩本就是错的,未修炼成仙的狐本就是妖,妖就该吃人,为何不能吃?”
宋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道: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狐狸的存在,所以狐族才千万年来都没有一个能修炼成仙的,所以才会被其他族类嘲笑。既然你自甘堕落,要与魔道为伍,那本上仙便成全你!”
说完,宋嫌运功,一掌打在黑狐身上,掌落的瞬间黑狐却不见了,突然瞬移到宋嫌身后,一剑刺入宋嫌后背。
宋嫌笑了笑,握紧拳头,向后一用力,就把黑狐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宋嫌转过身看着被击倒在地的黑狐说道:
“本上仙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杀死的话,还怎么管理狐族?”
韩昭躺在地上,挣扎几下,吐出一口黑血,无力地说道:
“如果……越阑珊没有吃那些婴孩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昭笑了笑,没有回答宋嫌,便化作了一缕黑烟消逝了。
韩昭最后那诡异的笑容一直停留在宋嫌脑海中,他始终想不通韩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越阑珊没有吃那些婴孩呢?”
不可能,当日人赃并获,越阑珊无疑就是那吃婴孩的妖,难道要亲眼看见她张嘴吃才算证据吗?
宋嫌在脑海中飞快地回忆了一遍。
——为什么吃他们?
——为了你。
越阑珊这句“为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终于亲到白狐上仙了,平生夙愿已达成,我越阑珊死而无憾。
当日越阑珊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死?
最后,在锁妖塔的时候宋嫌的确是领了一个已经死了越阑珊回来——越阑珊被关在十一楼,林生一路杀到了二十楼,越阑珊自然没能逃过一死。
但是,就凤舞楼屋顶一战来看,越阑珊修为在林生和御卓二人之上,进了锁妖塔后妖气集中之地,她应该变得更强,不可能被林生杀死。
不对不对。
还是有哪里不对。
看来还是得去问问林生。
——————————————
益州城。
虽然已是盛夏时节,但益州城内繁华依旧,街上人来人往,行人如织,热闹非凡,小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唱戏唱曲声,此起彼伏。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半大小孩,一身竹绿薄衫,头扎一个太极髻,飘着黑色的逍遥巾,活脱脱一个小道士。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道士,其实是个小姑娘。
这是绿绡第一次到益州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一时兴奋得像个小猴子,这蹦蹦那跳跳的,看到糖人就伸手去拿,也不管要不要钱;看到面具也是挑了个最合心意的,也不用人教,就学着小贩的样子,往自己脸上带。
“爹,我好看吗?”
那卖面具的小贩见一个小道士居然叫一个大道士叫爹,一脸“世风日下,世风日下”的样子看着他俩。
林生:“……”
“爹爹,我还要那个红红的。”
绿绡可不会看别人脸色,牵着林生就往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跑。
林生又买了两串糖葫芦递到绿绡手上,绿绡咬了一口,硬邦邦的,脆的,还有点甜。
“太腻了,不要。”
绿绡又跑着去看其他的。
“爹爹,那个,转得呼啦啦的是什么东西?”
说完,绿绡就已经很自觉地拿了两个风车,林生只管付钱就行。
绿绡拿到小风车可高兴了,一路呼啦啦地吹着,再也没嚷着要其他的小玩意。
绿绡吹着吹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人。
绿绡通过风车的缝隙看着眼前之人,脸白白净净的,鼻子肉肉的,捏起来肯定很好玩。
于是绿绡伸手捏着那人的鼻子,只见那人突然嚎道:
“林生,这孩子谁啊?才几天不见,你孩子都有了?你对得起我吗你?”
路人听了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以为是哪家的汉子又偷了哪家的姑娘,结果一看是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是瞎子——蒙着眼的林生。
林生:“……”
宋嫌把绿绡的手拿开,问道:
“为什么捏我?”
绿绡扑闪着两眼,无辜的看着宋嫌,说道:
“哥哥好看啊。”
宋嫌听到这话,心满意足地笑了,本来想说‘冲你叫我这一声哥哥,冲你夸我好看,我就原谅你了’。
结果绿绡转眼就拉着林生的胳膊问道:
“爹,你说是不是?”
宋嫌:“……”
宋嫌气得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本来想找林生理论一番,结果因为蹲太久,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晕眩了,差点没站稳。
林生一把抓住宋嫌的胳膊,问道:
“你怎么了?”
宋嫌扶着额头说道:
“没什么,被你家孩子气晕了……”
林生扶着宋嫌到就近的一家客栈里坐下,让小二端了碗水来,扶宋嫌喝下后,宋嫌才稍微好些了。
“说说吧,这孩子咋回事?”
宋嫌依旧是揪着这绿绡不放,一脸你给我解释解释的样子,等着看林生怎么回答。
绿绡也是,乖乖地坐着,双手托腮,看着林生说道:
“爹,说说吧,我是怎么回事?”
林生:“……”
林生喝了口水,给自己找了点勇气,才开口说道:
“她叫绿绡,是我的孩子……”
“噗……”宋嫌一口水喷出来,喷了林生满脸,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换个方位,你继续说。”说着,宋嫌就坐到另一边,和绿绡挨着,而不是坐在林生的对面,省的到时候又一不小心喷他一脸水。
林生擦了擦脸,继续说道:
“当日我从锁妖塔里救出来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
宋嫌回想了下,当时他从锁妖塔里提了一只死狐狸,而林生怀里抱着一个……死小孩?
“她不是死了吗?”
“那是她的肉身,离开锁妖塔时没有锁妖塔的妖气维持,暂时死亡而已。后来被我带回锁雾台,在山上晾了七天,终于和她的精魂结合了。”
说完,林生又补充了一句:
“她醒的时候,你刚好已经走了。”
宋嫌扁扁嘴说道:
“好吧……”
听完这话,绿绡却突然哭了起来,怎么止都止不住,一阵嚎啕,全客栈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她看。
“怎么了?”林生赶紧拍拍绿绡后背,问道。
“我……”绿抽抽搭搭地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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