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之约

　　天气渐冷，这让每日里都要溜出来的阿瑶有些苦恼，一边嚷着“好冷啊师哥”，一边往人家怀里钻。

　　“不是说了让你别出来了，你先回去，我再去捡点木柴。”然口是心非的师哥并没有松手。

　　阿瑶坚决摇了摇头，“不要，”边说边搓着双手呵气，“再呆一会嘛！”

　　卫庄轻笑，把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手心，有意逗她，“不是天天待在一起吗？早上还坐一起呢，”
　　“那怎么一样？”阿瑶当即抗议。
　　“哪儿不一样？”

　　阿瑶来劲了，“先生讲学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理我！下午练剑也不让我跟着，不就是上次输了一次吗？这也赖我？我不是也让铃儿去师哥那儿捣乱了吗，”真是满腔的苦水，眼圈儿都要红了，噘了噘嘴，低声嘟囔着，“你根本不想我……”

　　卫庄叹气，女孩子都这么胡搅蛮缠吗？
　　“我没理你？嗯？是谁在我旁边胡闹非要牵我手的？我捉的是谁的爪子？还要怎么理你？我已经好几次没听清先生讲的课了，你还好意思…”
　　卫庄有向卫师娘发展的趋势，好可怕。

　　阿瑶气结，双手一推啰里啰嗦的师哥，指着卫庄娇声道，“不理你了！”一跺脚转身跑了。
　　卫庄无奈苦笑，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阿瑶在前面怒火冲天，也不觉得冷了，走了几步回身瞪着卫庄，恨不得跳起来，“你干嘛跟着我！”顿了顿见卫庄走到面前，还要张嘴说什么。
　　卫庄身形一动，快速倾身亲了亲这只暴躁的小猫。阿瑶眨眨眼，往后一缩脖子，“你！”卫庄追着往前凑，吧唧又亲了一口。

　　卫庄坏笑，“再说还亲，接着说。”
　　阿瑶用手捂着嘴唇，又羞又恼，“不是嫌我烦吗？不给你亲！”

　　“你再说？” 阿瑶转身就跑，卫庄长手一揽，几下把人捉住，在阿瑶唇边若即若离要亲不亲，“还说不说？”
　　啊，这个姿势可真要命！

　　阿瑶挣脱不开，恼羞成怒，心底生出士可杀不可辱的义气，咬紧双唇瞪着卫庄，以眼神叫嚣“威武不能屈！”

　　卫庄笑的不可自已，像梦里无数次梦到的场景一样，将花猫的额头、眼角以及小巧鼻尖亲了个遍。最后恋恋不舍的把人抱在怀里，低头蹭了蹭阿瑶的小脸，柔声哄她，“好了，别生气了。”

　　卫庄这辈子仅有的低声下气的戏份，可能全被阿瑶用光了。

　　这样的戏码，卫庄每三天就要复习一次，简直熟能生巧手到擒来。

　　当然每一次师妹也会闹出些新的幺蛾子，以增加趣味。
　　比如卫庄要趁着先生不注意偷偷甩开蹭过来的手，也要留神别被突然蹦出来的师妹吓到。

　　更甚者，阿瑶某次趁着先生背身站在盖聂一旁看不见他们，闪电一般啄了一下卫庄侧脸，偷袭成功还笑的颇为得意，让卫庄闹了个大红脸。

　　更过分是陪他练剑，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直看得他气息不定。跟盖聂交手时要时时提醒自己别分神，唉，这还不叫分神，木剑被劈断实在怪不得别人啊。

　　当时盖聂惊疑不定，“小庄你没事吧？”卫庄背过身去表示不想说话。

　　自此，勒令不准阿瑶陪他练剑。阿瑶知道闯祸，撺掇着铃儿去盖聂那里胡搅蛮缠，誓要帮卫庄扳回一城。

　　阿瑶不觉得将来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一门心思沉浸在满心欢喜里。卫庄却在一番慎重考虑后，将他俩的事告诉了先生，“我要带她回韩国。”

　　苏厉没有反对，这甚至是他一直以来的打算，自己已经老了，这几个孩子的后路也需要好好筹谋才行。

　　然而，此处必然有个然而。

　　还未等苏厉谋划出个所以然，春寒料峭时节，山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声称，来寻卫国怀阳公主。

　　阿瑶初见骊姬，盯着她看了很久，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始终不肯同她说话。

　　石公在一旁与苏厉寒暄，“突然到访，多有打扰。”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阿瑶。

　　一眨眼，当年被抱走的小姑娘竟然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石公年事已高，已记不清故人面貌。骊姬缓缓走到阿瑶身边，神色莫名，抬手似乎想抱一抱女孩儿。阿瑶侧身避开，骊姬尴尬的收回手，并未强求，“多年不见，都认不得了。无事，无事。”

　　苏厉吩咐盖聂帮着石公众人安顿下来，叫了阿瑶到跟前，递给阿瑶一块半圆的玉牌，“你师母当年把你抱回来的时候，这个是挂在你身上的。如今你大了，该交给你自己保管了。现在你家人既来寻你，我将来也能放心…”

　　阿瑶闻言不啻于白日惊雷，一时张皇无措，“先生你不要我了？” 苏厉一愣，“你这孩子，你是要回自己家了，怎么成了我不要你…”

　　“我不回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待在这，”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先生我以后一定听话，别赶我走，阿瑶知道错了…”抱着苏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卫庄正在院子里，听见声音觉得不对过来瞧。先生正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让卫庄把人给领出去。

　　阿瑶泪眼朦胧扑到卫庄怀里，“师哥我不要走，我不走，不走…” 卫庄没办法，把人打横抱了出去。出了院子把人放了下来，“你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随手在阿瑶身上捏了捏，“都快抱不动了。”

　　相信我，古今中外，没哪位少女听见这话能不炸的，阿瑶也不例外。一瞬间便收了眼泪，指着卫庄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前后变化之快，之彻底，之…让人目瞪口呆。

　　晚上阿瑶把自己关在屋里死活不肯吃饭，饿着肚子把卫庄给数落了个遍，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院子里盖聂颇为担心，眼神示意卫庄你怎么还不去哄哄？

　　卫庄眼神顶回去，一身的毛病都是你从小惯的，我不去。

　　还是铃儿善解人意，安慰盖聂，没事，晚上她饿了自己会起来吃的，饿不着她的。所以说，铃儿你还是太小，还不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瘦能做出什么事来。

　　阿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着没多久便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在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长长的走廊，廊下有五颜六色的花，一个个青衫侍女在院里走来走去，好不热闹。

　　下一刻自己又被领到一对男女面前，稚嫩的童声响起，“怀阳拜见父王、母后。”

　　女子当即沉了脸，呵斥了一句什么；而被称为“父王”的男子呵呵笑起来，颇为亲切的搂着阿瑶，“这就是我们怀阳吗？来让我瞧瞧，”

　　男子盯着阿瑶端详了许久，女子上前一把将阿瑶抱起来吩咐侍女带下去。

　　不知是不是阿瑶的错觉，她觉得那女子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惧怕。

　　画面又一转，梦里的阿瑶像是刚睡醒，迷迷糊糊在榻上看着两个女子吵得很凶，没一会儿其中一个转身走了。

　　女子满面泪痕回头看看阿瑶，像是忽然着了魔，缓缓走到阿瑶身边，忽然举起双臂勒住了阿瑶的脖子。梦里的阿瑶被勒的难受，哭了起来，举着小手要去掰女子的手却掰不动，眼前模糊起来，女子的声音传来，“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死了……”

　　阿瑶被梦魇住，也举起手臂扯自己的领口，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铃儿被她这一番动作惊醒，喊了几声都不见阿瑶回应，翻身坐起来见阿瑶脸色苍白，满头是汗，被吓了一跳。起身将两个师哥唤了过来。

　　阿瑶样子颇为吓人，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小脸发白，皱着眉仿佛很难受。一双手揪着脖子，不知道是要抓什么东西。

　　铃儿缩在盖聂怀里，“阿瑶怎么了？是饿了么？”盖聂哭笑不得，“许是做噩梦了，不怕。”

　　卫庄皱眉使劲推了推阿瑶，又用手轻轻拍了拍脸，“阿瑶？阿瑶，醒醒，是梦，你在做梦…”

　　阿瑶朦胧中听见卫庄的声音，终于从梦里抽离出来，却恍然了悟，掐她的人正是骊姬。阿瑶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大睁着，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好似谁也不认识一般，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仿佛想到什么，眼珠动了动。

　　三个人也被她吓得不轻，见她清醒了卫庄这才靠过来，“怎么回事？做梦了？”伸手要给她擦汗。阿瑶却不让，叫着“别过来，”身体往后挪，满面惊恐不似有假。

　　卫庄停在那里，不知怎么回事，阿瑶却盯着卫庄那双在梦里似曾相识的眼睛，喃喃问道，“你是谁？”

　　自始至终没谁觉得阿瑶出了什么问题，铃儿觉得这是饿坏了，盖聂觉得不过是做了个梦，醒了就好；卫庄听了这句你是谁心里有些冒火，觉得阿瑶是在故意捣乱。

　　转身要走被盖聂拉住了，“脸色确实不大对，你还是……”卫庄手一抽，“知道，我去给她弄点水来，你带铃儿去睡吧，我留下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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