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殇

　　我一夜睡得非常不踏实，清晨的时候朦胧中感觉到了罗成的目光，睁开眼睛，果然，他正神清气爽地望着我，笑得明朗，“嘻嘻，小仙女睡醒啦。”

　　我白他一眼，揉了揉眼睛，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我又戴上了两个无敌大黑眼圈儿，“你睡得好吗？”我扬着下巴，近乎挑衅地问他。

　　“从来没睡得这么好过！”他促狭得笑，故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别美了，建立在我痛苦之上的幸福，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我拔开他，跳下床取过桌上的镜子照来照去。不知道待会儿冷敷一下，我明媚的大眼睛能不能重放异彩呢？

　　罗成颇有兴味地看着我：“别照啦，够美啦，只是，瑶儿，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我紧张得巡视。这就是我昨天高价买来的那件‘料子又新，款式又好’的霓裳？简直惨不忍睹嘛！凌纱都皱在了一起，委屈地打着卷，裙裾象调零枯萎的花冠，懒洋洋地贴在我的腿上，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死了算了！我没好气地怒视罗成，他一脸委屈，“我说了不要穿这么多衣服睡觉，你不听。”

　　我咬牙切齿，心里有种预感，再呆在这小子身边一段时间，我肯定再也没有牙疼的苦恼，因为都早早磨没了。不知道他是单纯还是扮无知！我揉揉胸口，冷静，冷静，跟这个小王子打交道绝对不能头脑发蒙，我优雅有礼地坐下，“小爵爷，我是无所谓，不过要是我就这么出去了，丢您的脸不说，你表哥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要么你去帮我再找身衣服来，不然我就留在房里睡觉，反正那些绿林豪杰，我一个都不想见。而且在他们眼里，我也只是个微不足道，可以随便拿来送兄弟的小丫头，有我没我都一样。”

　　罗成踱到我身边，唇边的笑痕很深，他的手指触到我的手腕，轻抚素手柔胰，顺滑而下，最后停留在纤指之上，拢住它们紧紧一攥，“谁说你是可以随便拿来送兄弟的？”

　　我肤如火灼，但就是挣不脱他。他拉着我走回床边，变魔术般拿出一身粉蓝色纱裙，“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街上的店铺都没开门，这件是我砸了一家店，抢来的！”他盈盈笑语，将我一束发尾绕在指尖。

　　“你变成单雄信啦，好好的干嘛去打劫！？”我脑子里出现范伟头戴面具‘IC ，IP，IQ卡，通通告诉我密码’的情景。

　　罗成一副觉得我好笑到极点的表情：“瑶儿，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啊？”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裙，“就算你骗了我一百次，你的第一百零一句话我还是选择相信，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因为被骗一百零一次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错失人家的一句真心话的损失来的大。”

　　罗成深深地凝视我，他黑眸背后闪烁的光彩让我觉得慌乱，我轻推他，“还看什么？我要换衣服啦。”

　　他淡淡一笑只把身子背了过去，我趁机退后几步，飞快地换装。罗成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飘来：“那个，我忘了告诉你，这件衣服的那个。。。半袖短褥的带子好象是从后边系的。”

　　恩？还真是！其实哪个朝代的衣服都不是千篇一律的，都是在基本款式上有些差异的，做这件衣服的裁缝，别出心裁地在褥衣上设计了从肩部向前绕过袖子，最后汇集在背后的一组长丝带，丝带需要在背后挽成结然后自然垂坠下来，使得穿着者更加轻盈，这样繁琐的衣服靠我一个人穿好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无奈地唤他，“公子爷，来帮帮我。”

　　他喜姿姿地奔过来，熟练地帮我打好了丝带，这使我觉得他很可疑，“喂，女人的衣服你怎么。。。”

　　他悄声说：“小时候常常瞒着我爹爹帮我娘穿啊，嘻嘻。”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一松，随意地挽了挽发：“我好了，咱们去找秦大哥吧。”

　　“恩。”他颔首。

　　专诸巷里杜差已经带了兵丁在秦琼家门口照料一切。

　　秦琼来来往往忙着应酬。看到我和罗成，他谦谦一笑，“表弟，瑶姑娘你们来啦，快里边去吧。”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掠过我的脸，快得象闪电。我在他的眼底却看出了隐忍，那样痛苦，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我的错觉。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大喊：“贾家楼的众宾到了。”

　　我视线一转，先看到两个老道，后面跟着一大帮人，有些我依稀还有印象，正是昨夜酒楼那群豪杰。众人进了寿棚，一一落座。

　　我正琢磨这秦大哥的朋友里怎么还有两个老道，罗成朝我眨眨眼，小声说，“这两个人都可做得军师，左边黄袍的叫魏征，右边灰袍的自然是徐茂公啦。”

　　魏征！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贞观名臣，敢当面骂皇帝那个？！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几岁，面孔白净，唇上方一抹淡须，眼睛倒是很大，炯炯有神，似藏着无穷智慧，他的鼻梁虽没有罗成高却也很直，嘴唇坚毅而轻薄，他迎接来宾偶尔一笑，左颊上竟不时浮起笑涡。我冲动地想马上奔上去要他的签名，无奈罗成的手轻柔而坚固地困着我的腕。我瞪他，他基本无视，我皱鼻，他调皮地向我做了个恐吓的鬼脸。

　　我的视线无意地一环，远远地看到秦大哥仓慌地将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在他的眼神中我竟看到一丝孤寂。我不想在乱看，干脆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忽然听到一个沉闷而激跃的声音仿佛来自云端：“我把老寿星请出来啦。”

　　我抬头寻声一看，先是一惊，复而又笑，还好我这会儿既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不然肯定笑喷，就见一座胖大的‘黑塔’掺着秦老夫人从内院走出来，‘黑塔’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嚷嚷，“老寿星来啦，老寿星来啦。”

　　我把脸埋进手里，笑得肩膀乱颤，偷眼看罗成，他也是浅笑盈盈。“这位就是程咬金，程大哥。”他伏在我耳边低语。

　　哇！都是名人，我乐不可支，怎么忘了带相机，手机也行啊，肠子都悔清了。

　　众宾一阵喧哗，一一上前为老夫人拜寿。

　　秦琼在旁答礼，罗成婉而一笑，也拉着我拜倒：“舅妈请上，孩儿和我媳妇也给您拜寿啦。”

　　我大僒，怎么又成他媳妇了。又不好当即发做，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笑着也拜了拜老夫人。

　　老夫人望着我双目放光：“哎，宝贝呀，别磕头了，起来吧。这是你媳妇啊，多俊的姑娘啊，哎呀！真是爱死人啦。”

　　罗成笑得象刚逮到耗子的猫，我故意装做没站稳踩他一脚，趁机低语：“刚老夫人叫你什么？宝贝儿。。。嘻嘻嘻。”

　　罗成腻我一眼，学老夫人的口气：“多俊的姑娘啊，哎呀！真是爱死人啦。”

　　人都齐了，秦琼就说：“天也不早了，该摆席啦。家里头是应酬本城的亲友，诸位弟兄们咱们仍回贾家楼，家里坐不开。”大伙儿一听，纷纷向秦母老太太告辞，往贾家楼而去。

　　罗成袖上的银锍扣掉了，我帮他在桌子下找了会儿，我两儿就落在了众人后边，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众豪杰的影子。

　　我一夜没睡好，夏末秋初，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得我哈欠连天眼皮打架，正想跟罗小爵爷请个假回客栈补眠，他倒寓意不祥地先说话了：“瑶儿，你先回客栈等我，乖乖呆在房里，哪都别去，知道吗？”

　　正合我意，不知道是他与我心有灵犀，还是真能料事如神，我看他，他眼神清澈得一目了然，却将一种奇异的不安传递给我，我欲言又止，罗成云淡风清地一笑，放开挽着我的手：“去吧，等我回去。”

　　我两步并成一步奔回客栈，惬意地躺在床上，自从遇到罗成，我对生活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能独霸一张床，好好地睡一觉，就很满足了。柔软的床，温暖的棉被，人生还能有什么奢求呢？我几乎是瞬间跌入了梦境。

《君心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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