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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
两周的幸福生活过得比火箭都快,我还沉浸在穿裙子的新鲜感里没出来呢,就被告知明天早上要六点起床了。一贯晚上睡得很早的我今晚却死活不想睡觉,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抱着电脑看那已经看了三百遍的《神探狄仁杰》,看刀枪不入的李元芳和永远不输的狄大人一遍又一遍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分析案情。我这人就这样,越是明天有不喜欢的事要发生,头天晚上越是不想睡觉,似乎睡得越晚第二天就来得越慢。正当我看到狄大人被叛乱人员包围而李元芳不知所踪时,电脑突然不动了。
我妈的怒吼从书房传来:“陈曦!去给我睡觉!”
她肯定又把网断了,我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脑,虽然知道狄大人绝对死不了也绝对不会输,可是还是不想睡觉啊……
睡得晚的结果当然是第二天早上死活起不来。我妈一把把我的被子掀开:“起床!”。从小她喊我起床的方式都相当暴力,我现在的作风如此剽悍绝对是遗传我妈。只可惜,没遗传到美貌。
夏天早上的太阳已经相当灿烂,又是一个艳阳天。我坐在电瓶车后座上,整个人都缩在我妈的背后,企图躲避一点阳光的照晒。可是脸晒不着了就要晒脖子,一个夏天过去我的脖子和身上完全是两个人种。还好我的自身修复能力强,过几个月就又白回去了。即便是军训晒得我妈差点没认出来,我还是在穿上毛衣前恢复了白皙。
我在校门外就看见班头正往校园里走,吓得心头一跳一跳的,趁着班头跟别的老师说话的空档猫着腰一路狂奔钻进了教室。
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我,陈晨一脸莫名其妙:“你跑着来上学的?”
我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过来:“我在校门口看见班头了,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肯定被抓了。”
正说着,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班头一脸严肃地站在班门口,瞪了我们好几十秒,才慢吞吞地走回办公室。
我捧着书站了起来。我们班有很多神奇的不成文规定,比如早读一定要站着读。班头说站读不容易睡着,而且声音会更洪亮,效率更高。除非你身体不舒服,否则别想坐着。我刚站起来就听见凌轩大叫了一声。
我转过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清早的犯什么病!”
凌轩那双小眼睛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一副贱样:“哎呦,陈曦穿上裙子也不是那么丑了嘛!”
心里虽然很受用,不过凌轩这话说得也太别扭了点,所以我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嘴!”
凌轩很“受伤”地给陈晨诉苦:“你还不管管你同桌,夸她她还骂人。”
陈晨一脸沉痛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我也是受压迫的人民啊!”
简直没天理了!我天天给陈晨讲题,在他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上课睡觉帮他放哨;给凌轩解答历史政治语文,帮他给语文老师布置的摘抄作业放水,因为这种没脑子作业是我批改......现在可好,这俩白眼狼反咬我一口,我抑制住想抽死他俩的冲动,转过去早读。
“哎,生气了?”陈晨转过来捅我的胳膊:“你没这么小心眼吧。”
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漠地说:“我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人,你才发现啊。”
陈晨猛地把一张脸全伸到了我的眼前,我一惊,书掉在了地上:“你干嘛?”
“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我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他把脸又往我眼前凑了凑:“对不起咯,啊,同桌。”
我看着在那里无耻卖萌的陈晨,气消了一大半,原本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面上还是憋着笑紧绷着,一脸的冷漠,继续不理他。
陈晨不知道是真慌了还是脑子抽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硬转过去跟他脸对着脸,双手还搭在我的大臂上,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我看着做着霸道总裁的标准动作却一脸小娘子样的陈晨,着实被他的混搭画风给震撼到了。哆哆嗦嗦地说:“那个,同学,你说话就好好说,用不着绑着我吧。”
陈晨丝毫没发现我俩现在这个姿势诡异至极,手上使得劲更大了。我胳膊上的肉都有点疼。
他重复着那句话:“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我忍无可忍,冲着他那张放大的脸吼道:“你再抓着我我就真生气了!赶紧放开!”
他这才发现这个状态实在不甚雅观,连忙松开手:“没弄疼你吧,对不起。”
我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数数你这一会儿说了几次对不起?以后别天天“对不起”“我错了”了的,真不像个男孩子。”
陈晨笑眯眯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你真的不生气了?”
我朝他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我本来就没生气,逗你玩呢。”
“你穿白裙子真好看。”
男生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侧脸,我右边脸顿时就红了,我揉着自己不争气的脸颊,一边无奈地对罪魁祸首说:“我说陈晨,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老是靠的这么近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他用同样无奈的眼神看着我:“早读班里乱糟糟的,不靠近点你能听见吗?”
“你声音大点不就行了?”
“那班里其他人不就听见了。”
我真想拿根棍子狠狠敲他的脑袋,本来没啥事,别人听见就听见了,让他这么搞一下,没事也有事了。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陈晨那些绯闻女友八成都是这么得来的,幸亏我其貌不扬默默无闻,不然的话……
莎士比亚的名剧《仲夏夜之梦》我没有看过,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在我看来,春天容易犯困、秋天容易上火、冬天容易生病,夏天容易中暑。不过,夏天的夜晚却是美丽的,没有了阳光的炙烤,清爽的晚风吹动树梢发出细碎的低吟,树丛里有点点萤火虫飞舞——这在大城市里已经见不到了。
我一个人杵在校门口,呆呆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现在正是下晚自习的时候,校门外挤满了接孩子回家的家长,有开着漂亮的私家车来的,有骑摩托车电瓶车来的,也有很多走路来的……就是没有我妈的身影。我妈中午就给我说过她今天晚上有个应酬,可能接不了我。如果下晚自习后她没来,就让楚天阔带我回去,她已经给张阿姨打过招呼了。我整整一个下午都在祈祷上帝圣母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妈妈一定要来,现在证明临抱佛脚只会被佛一脚踹开。楚天阔还没出来,我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停车场里等他。
很快停车场外面就传来楚天阔他们三个的说话声,我懒得打招呼,坐在他的车座上一动不动。停车场没有灯,很黑,楚天阔拿着手电筒找车子。一束光柱正好打在我的脸上,顿时眼前一片亮白,什么也看不见了。
“啊呀!”
我冷不防被凌轩这一嗓子吓到了,也跟着“啊”的叫了出来。我俩这二重奏,比半夜撞鬼还凄惨。
楚天阔幽幽地声音打断了我和凌轩的惨叫:“行了,都是人,叫什么叫!”
凌轩这才看清楚是我,气急败坏地吼:“陈曦,你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啊!”
我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拍着心口道:“至于吗?胆子这么小,你不是预备党员吗?怎么还信鬼?”
凌轩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突然冒出来有多吓人?幸亏我是无神论者,不然这会儿就去见马克思了。”
“马克思也得收你。”
我翻了翻白眼,还是老动作,双手按住楚天阔的自行车后座:“带我回家。”
我的人品实在太差,刚坐下去楚天阔的自行车后轮就瘪下去一半。我着实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是吧,我才90斤。”
凌轩按了按后车胎,幸灾乐祸地说:“哎呀,没气了。”
我一脚踹在凌轩腿上:“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怎么办?”我问楚天阔。
“还能怎么办?找别人带你啊,不然这大半夜的你想一个人走回去啊。”
“说得好听,谁带啊?”
“我带吧。”陈晨开口了:“反正也不是没带过。”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楚天阔骑着他车胎瘪了一半的破自行车和凌轩两个人在前面,而我坐在无数女生梦寐以求位置上看风景。
上小学的那阵子林俊杰特别火,火到班里面没有一个人不会唱他的歌。我最喜欢他和金莎的《被风吹过的夏天》。MV里面穿着漂亮校服的林俊杰骑单车带着穿着同样漂亮校服的金莎穿过石板铺成的小巷,柳树飘飘的校园,唱着最美好的夏天,看得我好生艳羡。所有的女孩都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梦想:一个清俊的男孩骑着单车带着自己穿过大街小巷,女孩坐在后面,风吹起她长长的头发,随着笑容一起飞扬。我虽然自诩为一个女汉子,然而女汉子也是女子,当然也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偷偷的幻想。今天如愿以偿,即使不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即使我的头发被梳成马尾巴完全飞不起来、即使我没有漂亮的校服,可是有一个俊朗的男孩子骑着他的单车带着我,穿过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比MV里更美。
脑子里偷偷播放这首歌,一个MV还没在我脑袋里播完呢,车子就停了下来,我到家了。我没有像平常那样一下子跳下来,晚上嘛,我近视、我看不清楚当然要慢点。站定后,我回头笑着给陈晨再见:“拜拜咯!谢谢你。”
陈晨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歪着头说:“你唱歌挺好听的。”
天啊,地啊,让我一头撞死吧!我居然唱出声来了?只不过想在脑海里偷偷播放,结果变成了公映,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拜我那毒舌老爸所赐,我从不在人前唱歌,就是升国旗唱国歌的时候也是把声音降到最低,这下可丢人丢大发了。
我“蹬蹬蹬”地跺上楼,企图用沉重的脚步声压制我内心的紧张:我没唱跑调吧?是不是很难听?有没有破音啊?他会不会讨厌我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紧张个啥,是紧张陈晨听到我唱歌了呢?还是怕陈晨听到我唱的不好就嫌弃我了呢?
我一晚上都在琢磨陈晨会不会因此而嫌弃我,丝毫没意识到他嫌不嫌弃我实际上对我没啥实质性影响。琢磨一晚上的结果可想而知:从不失眠的我头一次失眠了。因为此种原因而失眠实在是一件很令我唾弃的事。陈晨嫌弃不嫌弃我不得而知,我反正是嫌弃自己太没出息。然而,我还是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在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生平第一次觉得,失眠有时候并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情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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