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纪III

　　旻工作日志两百七十五
　　第四十一任首席坚持了十四年。
　　第四十二任退步了，只十二年。
　　第四十三任又退步，只十一年。

　　旻工作日志两百七十六
　　好消息，小冰期结束，暖期到来了，粮食产量开始增加。
　　坏消息，温暖期刚回来时多水患。
　　淦！

　　旻工作日志两百七十七
　　第四十四任首席坚持二十二年后扛不住跑路，新一轮首席选拔开始。
　　首席六百年内不能连任，托这些混球的福，龙族适合竞争首席之位的新龙还没培养出来。
　　若是以往，这也不是大事，可以随便选一条龙做过渡，这次的竞争者中有一匹黑马：怀瑾。
　　这家伙是羽人与人族的混血，拥有很长的寿命，在众多竞争者中，她是资历最深的，能力更是突出，不然也不能成为雨师历史上第一位非纯血龙族亦非纯血人族的长老。
　　不能让这家伙成为首席，首席之位是龙族的，其它人不能染指。
　　实在不行人族也可以，唯独不能是其它长生种。
　　怀瑾大概也清楚自己的情况，积极游说诸位长老，或以利或以义或以威胁。

　　旻工作日志两百七十八
　　选拔结果出来了，是龙族，虽然能力平庸，非常不适合做长老，但能占位置就行。
　　怀瑾对这个结果很是愕然。
　　我露出微笑，真是个傻子啊。
　　比起被人踩在脚下，人性更不能接受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与自己平等，不再被自己踩。只要被自己踩的人永远被自己踩，人是可以接受自己也永远被人踩的。
　　傻孩子，真是一点都没想过她成为长老是抢了人族的一席长老之位。
　　怀瑾愕然良久，倏然放声狂笑。
　　我们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别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
　　“屠龙者尚未屠龙成功便已长出怪物的鳞片。”
　　怀瑾大笑着离开了殿堂，在第二日辞去长老之位，申请外放地方，离开了句芒城，除去上计再未回来。

　　旻工作日志两百七十九
　　第四十五任首席没跑路，祂实在太不称职了，第三年我们便忍无可忍，集体投票让祂下台。
　　这一次我们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精挑细选且做足了准备，第四十六任首席不仅靠谱且能坚持，足足坚持二十一年才跑路。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
　　海国嗣君康回造反了？
　　我就说折丹的婚姻迟早给她埋雷。
　　呃，让三王子的未亡人改嫁给五王子，再立俩人为嗣君与陆君？
　　这让三王子脸往哪搁？
　　哦，三王子在嗣君的叛乱中被康回杀了，所以老三尸骨未寒，折丹就让他的爱人改嫁给老五，这是亲生鱼吗？真不是捡来的野鱼崽？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一
　　第四十七任五年。
　　第四十八任六年。
　　第四十九任八年。
　　第五十任十一年。
　　第五十一任九年。
　　真的好想砍死这些家伙，干不了就早说啊，为什么要上去后又跑路？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二
　　啊啊啊，受不了，我要出去散散心，不然我迟早忍不住砍死这些家伙。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三
　　淦，我只是二十年没来，为什么偏远地方变化这么大？
　　我在道路旁久久沉默，一名路过的女童问我：我见你在此良久，可是不认识路？
　　我说我认识路，我只是在困惑道路。
　　女童看了眼道路：道路怎么了？
　　我说，我上次来时，这道路还很完整，但此时此刻....我看了眼坑坑洼洼长满杂草的道路，说它是道路都是对道路的侮辱。
　　女童问我上次来此是多少年前？
　　我答二十年前。
　　女童说这条路上一次修建是六十年前，这些年只是修修补补，如今还能用就不错了。
　　我困惑，雨师明确规定，凡道路五十年就得重新修一遍，凡水渠二十年就得填满另寻路线重修，凡水库两百年就得重修。修时质量再好，岁岁维护，时间久了也会补无可补，不如重修。
　　女童说，没钱自然不修。
　　我说国库有拨钱，虽然国库这些年收上来的税赋不如以往，但对这些基础设施的钱从未吝啬过。
　　女童问，国库拨的钱能落地？
　　我答全落地有难度，但不至于一钱都落不了地，重修的质量差，偷工减料我都能理解，但面子工程都省了就离谱。
　　女童莞尔。
　　我问有什么问题？
　　女童给我唱了一首童谣，流水的首席，铁打的吏目。
　　我愣住，光想着那些家伙走马灯一样更迭很烦，却忘了执政时间太短首席的权力会不完整，但权力不会有空白，那部分权力去哪了呢？
　　沉默良久，我欣赏的看着女童，问女童叫什么。
　　女童答：小子楚舒。
　　我摸了摸女童的脑袋，我在句芒城见到你。
　　此子非池中之物，只要不夭折，我相信来日我一定会在句芒城见到她。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四
　　虽然知道雨师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办法。
　　第五十二任坚持了十年，在任时也积极解决问题，举起屠刀割了一茬又一茬人头，但人头跟原野上的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砍一茬长一茬，不仅没解决问题，反而引发了新问题，龙的心态都崩了。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五
　　第五十三任首席觉得前任的失败应该是杀得太少的问题，遂大割特割，试图通过更换新鲜血液的方式来遏制问题。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六
　　割了十年人头的首席认输了，祂告诉我们，我已将整个官僚体系的人换了一遍，但换上新人，新人的保鲜期都不隔夜，甚至比旧人更变本加厉，我说不清楚这什么问题，但这绝不是纯粹的官僚体系问题。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七
　　第五十四任首席放弃了割官僚体系的人头，转而折腾起氓庶，官吏来自于民，不解决民的问题，就算砍了旧人，换上的新人也还是老样子。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八
　　今天见到很出色的才俊，感觉很眼熟，问了下，是当年遇到的那个叫楚舒的孩子，我当初的感觉不错，此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旻工作日志两百八十九
　　第五十四任首席坚持了十一年，祂告诉我们，此题无解。
　　一个从小被人欺负的人，很容易相信强者欺负弱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等自己成为强者若不欺负弱者，那自己就亏了，曾经挨的欺负就白挨了。
　　这也是为何不论如何换上新鲜血液，新鲜血液过个夜就不新鲜的缘故。
　　我们不会也不能去纠正他们的这种想法，因为我们就是靠这套规则存在的。
　　我说以前的保鲜期没这么短。
　　祂说，以前能分给底层的利益还有很多，他们有希望有盼头，但岁月流转，龙族的人口建国时的数十万逼近两百万，我们需要消耗的资源十倍于从前。更别提还有这些年发展起来的人族世家，他们用数百年的时间编织起了遍布社会各阶层的网，成为我们治下的食利者，吃得资源不比我们少。
　　而这些中间生态位的人族世家，他们也同样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心态只有享乐。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
　　第五十五任首席觉得虽然都是食利者，但食利者与食利者还是不同的。
　　简言之，人族世家凭什么与我们吃一个盆，还吃得比我们更多。
　　去死吧，腾出资源来。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一
　　第五十五任首席在十年后道心崩了。
　　我理解祂的心情，世家这玩意也跟草一样，割一茬长一茬。
　　没办法，龙太少了，需要人族来填充官吏职位，时间一久这些人族官吏便会形成世家。哦，对了，如今的官吏们不需要像前辈们一样耗费几代人来织网了，可以直接继承与延续前辈们的网，就算人都砍死了，网也会存在。
　　杀人容易，撕网难，总有人继承与延续网。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二
　　第五十六任首席选拔，我提议废除首席六百年内不能连任的法律，我要当首席。
　　众人拒绝了我的提议，祂们要防止同样的网在龙族内部出现，六百年内不能连任的规则很好。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三
　　第五十六任首席，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从国库掏钱救济贫苦确实很好，但救急不救贫这句谚语本身就说明了一件事，没有人能救贫。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四
　　国库放血救贫，贫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了，国库钱越来越少。
　　不用首席跑路，第七年时我们便忍不住将祂踹了下去。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五
　　第五十七任，从一往无前到跑路只用四年。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六
　　楚舒来寻我，希望我支持她成为新一任首席，她会改变雨师如今的现像。
　　我拒绝了她，倒不是完全不信任她的能力，她很认真的跟我说了她的想法，她想通过对外扩张的方式获取更多资源来缓解国中的矛盾。
　　我从头到尾听完了她的想法与打算，很靠谱，虽然风险很大，但可行性很高。
　　但她是人族。她的前辈们够闹心了，我不想再被闹心一回。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七
　　第五十八任首席，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主打一个不折腾，日子能过就凑合过，何必执迷。
　　好家伙，这家伙不去出家当僧尼太可惜了。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八
　　虽然句芒城对地方的控制正在削弱，但地方正迎来蓬勃的狂欢，各种思想都冒了出来。
　　我对此是无所谓的，管它提出什么思想，对我有用便用之，对我无用，拒绝便是，也不要再跳到我面前，但总有人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跳到我面前。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是不把马太效应放眼里了？
　　私有制下，就算人人遵纪守法，不搞盘外招，财富也会往财富最多之处汇聚，何况现实里几个人的发家史是完全清白的？
　　我很烦，所以我将那个跳我面前的学者扔到了国外一处闹饥/荒的地方，此地饥/荒的原因是发生了一场小型水患，当地豪强权贵囤积居奇，有意抬高粮价好赚更多钱获取更多财富，让本来还能控制的灾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塞给学者一车粮食与一车水便离开了。
　　一旬后我再去找他时，粮食与水都没了，人也缺了一条腿，我在旁边灾民的锅里找到了他不见的那条腿。
　　人死了，肉就没法保鲜了，因此灾民取了他的腿，却没杀死他，好延长剩下的肉的保质期。
　　我问他，你如今可还认为私有财产不可侵/犯？
　　他说这里没有秩序。
　　我说，雨师国也不是一直有秩序，你只是运气好刚好正在一个有闲心保护你私有财产的时代，哦，至少目前运气很好，以后运气好不好就得看他死得够不够快了。

　　旻工作日志两百九十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游说众龙踹掉这位不折腾的首席。

　　旻工作日志三百零一
　　我告诉楚舒，我决定支持她竞争首席。

　　旻工作日志三百零二
　　楚舒成了首席舒，一步步实践她多年前对我说的话。
　　整合国内的资源，对外开战，开疆拓土，获取更多资源，缓解国中矛盾。
　　但小国国小资源也少，只能做零嘴，真正要垫肚子还得四个超难啃的邻居。

　　旻工作日志三百零三
　　赢得战争是要投入成本，而战争非常烧钱，楚舒对国中资源的盘剥越来越狠。
　　我忍不住劝她，她做得越来越过分了。
　　首席舒不解：我哪过分了？
　　我说你对龙族太过分了。
　　首席舒说，没有啊，我对所有族群所有阶层一视同仁，呃，对底层盘剥得可能轻了些，但没办法，他们的底子太弱，稍微狠一点就得饿死人，就算我想一视同仁，客观条件也不支持。
　　我说你从龙族身上薅的资源太多了。
　　首席舒表示她没有，她从所有阶层身上薅的资源比例一样的，我觉得我从龙族身上薅的资源多可能是因为同样是薅走十分之一，人族只有一百份资源，所以只被薅走十份资源，而龙族有一千份，所以被薅走一百份资源。但这只是暂时的，就像当初五石散之乱，因为粮食被拿去酿酒了，为了平息粮价，填上氓庶口粮的缺口，龙族减少肉食消耗，拿出饲养禽畜的口粮补充氓庶口粮，五石散之乱结束后，你们就恢复了过去的肉类供给。
　　我犹豫良久，决定相信楚舒，回去说服大家忍一忍，这只是一时的。

　　旻工作日志三百零四
　　虽然是一时的，虽然一时有点长，但只要不超过一百年，我都能忍。
　　可是，首席橘时期的故事重演了，战争中大量人族借军功崛起，朝堂上的人族越来越多。

　　旻工作日志三百零五
　　一视同仁对所有阶层所有族群盘剥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同一个族群，人族亦视首席舒为人女干，恨不能寝皮食肉。
　　人族高层派了使者来寻我们，想与我们联手处理掉首席舒，理由还挺正气凛然的，暴君无道，民怨沸腾，愿为国为民灭杀此獠。
　　我看着对方一脸正气的模样很想笑，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因为她刮走你们的财富投入扩张中吗？
　　但，思及朝堂上如今的情况，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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