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梦里

　　真的到了非看不可的地步吗？

　　没有。

　　但是捏着这张写了地址的黄色便签纸，余枫却怎么也没法把它送进垃圾筐里。

　　坐在日暮的咖啡馆里，昏黄的光线打在藤椅上，台上放着一盆紫阳花，被光照出讨人喜欢的淡蓝色。如果在平日，余枫会立即拿出画册捕捉那一刻的光影。

　　今天她什么也没有做，垂着头盯着那盆紫阳花，摆出要看它一生一世的阵仗。
　　离开陆教授的办公室，在校门告别陈天南以后，她揣着陆文祥放进她大衣口袋的便签纸走到平日就爱去寻找灵感的那间小店，陷入沉思。

　　从第一次到喜马拉雅山的时候就在酝酿，山上杂货店里的人头，客栈地下的蛇窟，种种诡妙，件件离奇，直到枪抵在额头上时候荒谬达到了高潮。之前的事件再怎么骇人听闻，可以当做神奇的经历一笑置之。但是那之后的，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当自己变成了闹剧的演员，变得无法淡定，脑袋一片空白，回想起来却止不住的寒意上涌。

　　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恐惧消褪以后不禁怀疑，回忆不断的真实触感又令人陷入新一轮的崩塌。

　　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去，还是不去呢？

　　隐隐得，她觉得那间店铺或许有徐江河苦苦寻找的答案，又或许会使她们卷入另一个漩涡。

　　出乎意料的是，在某个周末余枫还在踌躇不定时，陈天南一通电话把她叫了出来。

　　见面的地点是钱塘江边一座大桥旁，陈天南领着余枫七拐八拐，不知是绕到哪栋临江的写字楼背后，藏着一溜的平房，白墙黛瓦，青砖古树，如果不是因为几乎全部剥落的墙皮使得墙壁灰一块白一块，和涛涛的江水一起映衬得还是很有上个世纪的诗意的。

　　陈天南率先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迈了进去，余枫跟着进去，下一秒就傻了眼。

　　四面墙壁重重叠叠全是羊皮类的画作，细密的工笔和充满异域风情的上色，浓重的青绿红颜料，完全不似外边建筑的清新。往下看更是没有一处缝隙，高高低低的桌子上堆满了古棕色的不明器件和金光闪烁的项链、手镯。

　　一个小伙子突然从这一堆无处安放的器具中蹦了出来，站在狭窄而几不可见的过道中笑吟吟地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说完，就沿着小道，消失在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物品中，余枫目光所及只有一双突兀的麋鹿角立在小伙子原先站的高度。
　　也就是在一个瞬间，余枫意识到了什么，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古董店，难不成，还是那家店铺！
　　“是格里木的分店没错。”陈天南淡淡地说。

　　余枫不平静了，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啊摔！

　　感觉就像一个人还在纠结选这样还是选那样，结果选择已经做好，她只能毫无防备地接受这个带来的冲击。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曲鱼丸粗面从余枫大衣口袋突破，回荡在店铺的四壁。

　　“麻烦你，鱼丸粗面。没有粗面。是嘛，来碗鱼丸河粉吧。木有鱼丸”

　　没等下一句，无视陈天南轻蔑的表情，余枫接起大衣的手机，是徐江河。

　　电话里，徐江河似乎非常生气，分贝提高了好几十，语速像子弹飞。没开免提，但一旁的陈天南都能隐约听到一些不雅的词汇。

　　“冷静。”余枫插空说，还没搞清楚徐江河到底在说什么，她从来没听徐江河这么快的说话，真人估计上火很严重。

　　“我这辈子第一次给别人这样污蔑。”徐江河压抑着怒气。
　　然后吼出来：“一枝黄花这个杀千刀的兔崽子！”

　　“哎？”
　　消失的店员小伙子在鹿角处露出半张脸：“谁说的一枝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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