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摇曳着爱情

　　1
　　那男人要求倾妍和他马上结婚，这本来也是预定好的事情，只不过这当中横生出了一个我。倾妍是答应了，似乎一切找不到理由拒绝。
　　爱情这东西，太容易产生希望，也太容易绝望。就像有的时候，很想去一个地方或者得到一件东西，到达或者得到后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想要，反而是那种幻想和憧憬更值得回味。倾妍对我说，我只适合存在于她珍藏在心里的美好爱情，如果真的美好的爱情变成了婚姻，所有的一切，包括美好的初恋，一切都会像灰烬一样，毁灭殆尽。如果是这样，她宁意一直把我放在心里，爱我一辈子。
　　这是我觉得这样的理由很荒谬，对我来说，爱就是要获得，我无法豁达的成全她与任何其他人的爱情。我坚持要求去他们的婚礼现场，我始终不相信倾妍选择的不是我，我一个如此明显的答案就在眼前，我不相信她就残忍的撕碎。
　　那天倾妍穿着长长的、洁白得没有一丝的污秽的婚纱，脸上精致无比的妆容好像告诉着每一个人她就是新娘，她就是超越在场所有女人美丽的新娘。肤如凝脂，光洁美丽的脖子和性感凹凸有致的身材，恰到好处好不多余的饰品……所有的一切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我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她，没有移开丝毫。我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胆战心惊的，所有的祝福和美好的期许都给了他们，但是空气是窒息的。亲友们的脸上更多的是麻木，而倾妍的脸上的平淡让我真的摸不透这个女人。
　　曾经我对她的一切都如此的了解，我甚至知道她有颗痣长在身体哪个私密的位置。而现在我只觉得我在面对着一个美丽的陌生女人，只有我的心跳还在告诉我：我曾经那么的爱过她。
　　神父捧着《圣经》开始发问：“倾妍，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倾妍看着我，一直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对视，时间变得空洞。
　　“她不愿意，她爱的一直是我。”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心爱的女人最终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在别人的怀抱里微笑，对别人说：“我爱你”，对别人忠诚。
　　这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我都不能忍受。
　　倾妍蹲在地下开始哭，场面开始混乱，我跑上教堂牵起了倾研的手，新郎愣在了原地，场面彻底失序。但是我并没有顾及这些，我牵着倾妍的手，远离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远到我以为我们以后的世界都会是一直在路上奔跑的状态。
　　倾妍跑不动了，站在路上捂着胸口喘气。
　　“没事吧。”
　　“没事，还挺刺激。”
　　“骨子里还是个坏女孩啊，倾妍，你真可爱。”
　　“带我离开这，我想静静。”
　　我带着倾妍来一家时装专卖店换下了她身上的婚纱，换上了休闲服。
　　店员看着我们有些吃惊，把我们当成了准备结婚的新娘新郎，格外的配合我们的要求。
　　倾研一身的运动服，还是身材姣好，尽显年轻。大学时期，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穿着运动服，要我陪着她围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跑不动了，就对我说着自己的烦心事，几圈下来，又开开心心的完好如初。
　　我主动提议去爬山，“我带你爬山去。”
　　“好嘞，谁不去谁孙子。”
　　此刻，倾妍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我毁了她的婚礼，可能她是生气的吧。但是我爱她，她爱我。我们笃定：心中的另一半除了彼此就不可能有别人。也许她是如释重负的吧，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仍然相爱。
　　我带她爬上了深圳最高的山，在梧桐山我们相拥待了一夜，我们静静的看着日出的来临，心中眼中满满的都是彼此。我们是相爱的，曾经是，现在是，不管是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们现在仍然相爱着。而这种相爱是多么的始料不及，多么期许，又多么炙热。
　　朝阳升起的时候，阳光恰好照在倾妍的侧脸上，阳光和煦温柔而朦胧，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快乐的女孩子，静静的沉睡，沉睡在最美丽的年华里，像一朵白色的睡莲一样静悄悄的开放，嘴角还有微微的弧度，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我还是无法克制的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她在我的吻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着我微微的笑着。
　　我抱着她在山顶看着徐徐升起的日出，那样那样的美，心驰神往的美丽，触手可及的幸福。我能感觉到倾妍眼角的泪珠一滴一滴的在滑落，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难过。
　　“易霄，你真的不在乎所发生的一切么，哪怕我曾经背叛过你？”
　　“倾妍，我这辈子，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只想过一件事，就是和你在一起。你在别人怀里的时候，我承认自己气得发狂，我嫉妒得自己都会被怒火点燃了。但是我爱你，如果不爱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样的目标去追逐。”
　　“易霄，你真的让我感觉到愧疚，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吗？”
　　“倾妍，那样的事我真的没有预料到，我知道我一直对你太好，你觉得有压力。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啊，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我可以改，我都可以改，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易霄，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要让他幸福。”
　　“对。”
　　“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毁掉我的幸福呢，这次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婚礼，结婚之后我就可以好好地过我的生活了，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幸福呢？”
　　“那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我呢？”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你真的爱过那个男人吗，你真的想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受着煎熬吗，你真的爱他吗？你爱我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
　　“易霄，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你回英国吧，如果五年后，我们还是没有结婚，我就嫁给你。”
　　“那你会等我吗？”
　　“不会。”
　　“倾妍，你说谎，你根本就不爱我。”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啊，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倾妍慢慢的俯下身蹲在地上开始哭。我亦俯下身下去，抱着她，让她扑在我的肩膀上。尽管我是在想不通为什么她爱我却不肯和我在一起。心中的伤痛只能把我一点一点的撕碎，放在时光面前蹂躏得不成模样，再一点一点的变得狼狈不堪。
　　2
　　倾妍最终没有结婚，她和她曾经的未婚夫再次融入了那个硕大的城市里，忙碌不停，奔波着自己的生活，尽管全然不知自己的未又会和谁扯上什么样的联系来。彼此失去了联系，再也无法打捞。
　　而我再次回到了英国在陌生的国度，过着寂寞孤单但是机械又忙碌的生活。唯一，就是恢复了和倾妍的联系，我们经常发着邮件，进行交流与互动。更多的是以一种朋友的口吻和语调。哪怕我用一种调情的语调和她玩着暧昧，她也丝毫不接招，顾此言彼的打着哈哈。但我还是知足的，毕竟能够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的联系了有两三个月，倾妍突然失踪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联系不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只好打算着回国，这时上海传来消息，我父亲去世了，继母也就是只比我大四岁的女人打电话催我回家。重新追求倾妍的事情就只好放缓。
　　自从我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想来已经也快要七八年的时间了。这七年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多到我都无法想象。无法想象曾经风光一时的父亲，死时那么的落魄，在我把股票变卖的那段时间里，父亲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偷偷高价购买了其他股东持有的股份，把其他的竞争对手的股份也一并收购。蓄意已久，来势汹汹。那些曾经跟在我父亲后面当牛做马的兄弟最终还是不满父亲的飞黄腾达，倒打一耙在商业上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父亲丧失了绝对控股权，在董事会上说话也变得没有分量。换句话来说，父亲的提议通常是遭受反对的。父亲变得郁郁不得志起来，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最后竟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易矜琦那个时候才五岁，开始目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开始争吵。像所有敏感的女孩子一样，她喜欢把大人的错误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怎么忍心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滋生出伤害自己的想法而无动于衷。
　　易矜琦一双大大的眼睛装满着深深的恐惧与害怕，我见到她时，她的母亲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叫我哥哥，她头也不回的飞快的奔向自己的卧室。任凭她的母亲如何敲打着她的门，责骂她不懂事，她都不曾经把门打开一点，这时她12岁。
　　父亲的丧事办得很简陋，黑压压的一片丧服，黑压压的黑雨伞，一切的颜色都变得压抑，继母抱着父亲的遗像开始哭泣，惨绝人寰的哭泣，虽然远不及母亲离世时的悲怆但同样是撕心裂肺的。我悄悄的去旁边点了根烟。在八年前我最想要看到的就是这对鸡鸣狗盗之徒能够一起去陪我的母亲殉葬，我恨不得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怪胎，拖着他们，把他们的生命都耗尽。
　　当父亲终于死了的时候，我的心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他还活着的时候，他是埋藏在我心底最深的回忆，我缅怀母亲的时候，也会将父亲将脑海中他残存的光辉形象拖出来一齐回忆。然而他死了，连那个名副其实的家都没有了。虽然它本就名存实亡，但是我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了。
　　继母无疑是父亲致死的诱因之一，听家里的保姆说，父亲因为生意越来越不济感到痛心，从董事长一点点的被贬到总经理，终于有一天长期的积劳成疾和心脑血管堵塞一起发作，父亲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父亲死前，继母对她很不好，父亲不能动的时候她连最基本的护理都不肯，又不肯请护工，就让我父亲一个人在那里一天天的发臭，生了褥疮，甚至一点点的发烂，只能依靠着生理液和葡萄糖，在死前以这样的屈辱方式死去，我感到悲哀。
　　直到我回来之前，她才叫几个人把父亲勉强的拾掇了一下。
　　保姆说，继母对易矜琦也很不好，非打即骂。
　　继母为人风流成性，甚至父亲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带其他的男人到家里来。
　　“老抖子还没走了，就给自己找好了姘头哦，连吾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先生还清醒的时候，对阿拉这些外人也是顶好的，真是苦怜哦。”保姆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夹杂着上海话表达着她的意思。
　　我想是时候把这个女人扫地出门了。
　　大吵大闹，装疯卖傻已经是那女人必不可少的绝招。目的只不过是甩掉易矜琦再大肆讹诈一笔，讹诈一笔就像她最初的意图一样。我尽量保持着英国男士独有的绅士风格在和她进行种种利益的斡旋。
　　最终那个女人要了很大一笔钱然后大摇大摆的拂袖而去，留下了还懵懵懂懂的易矜琦，抹着眼泪问我：“哥哥，妈妈和爸爸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我不忍的摸了摸她的头：“易矜琦，你记住，这所以的一切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们只是现在有事情必须去完成，现在不能陪你度过这一段时间，不是因为你不乖，而是因为大人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他们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就会带着很多很多你喜欢的东西回来看你。而你要好好的长得更漂亮更懂事，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那样他们就会更开心了。”
　　“是不是像我们班上的同学的爸爸妈妈一样，去外面打工过年才回来？”
　　“可以这么说吧。”
　　“他们什么时候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这个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会就很久，你有信心在此期间乖乖的等他们吗？”
　　“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小的姑娘发出了会心微笑，显得那么的美丽天真，像所有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无邪纯净。我无法确定这个已经开始懂事的小姑娘今后将面临着怎样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她知晓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只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到心疼。哪怕我曾经希望她是一个怪胎或者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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