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现在才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我现在远虑是一点没有，近忧多得数不完。老刘帮我把宿舍的钥匙都拿来了，我还是没想好怎么跟叶姨开口。

　　晚上开始失眠。恶梦不断，总是梦到叶姨哭着骂我良心被狗偷吃了。我也觉得自己没良心，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叶姨带给我温暖，帮我疗伤，给我补身体。现在却因为自己的没良心，要伤她的心了。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征求老妈的意见。

　　老妈在电话里训了我一通，我委屈得直掉眼泪。她又不舍，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既然我不愿意，她总不见得来个现代版祝英台逼婚吧？再说了她自己也是自由恋爱的典范呢，没理由轮到我又包办起来了啊。

　　老妈说：“你搬吧，叶姨那边我来说吧。以后要常来看看她，她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不像我，我有你爸呢。你顾叔又长年在外……”晕，我妈那话匣子一打开便没完没了了，我赶紧说妈我有电话进来，便赶紧挂了。刚才那个电话如果一直磨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半小时之内是结束不了的。要平常我也乐得听她唠叨，可这段时间我情绪非常低落，听她一长篇大论就开始抓狂，防止在我爆发之前再伤到她，还是趁早挂了吧。

　　从叶姨家搬出来的时候，她红着眼睛，看着老刘把我的行李拿了出去。我突然对这个温暖的给我当了大半年家的地方产生了很多不舍，看到叶姨坐在沙发上那楚楚的眼神更是心酸。我真的很喜欢她桂花香的的怀抱，她的体温，她的轻声细语。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下来了，我哭着扑到她的怀里，像那次迷路了她发脾气时一样，我说：“叶姨，对不起。”叶姨也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我，她是真的爱我，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她却真的把我当做亲生的一样疼爱。

　　叶姨目送我到楼下。

　　老刘早等得心急了，看我眼睛都红红的也没说什么。我一步三回头地看站在阳台上不停向我挥手的叶姨，眼泪又下来了，那一刻真恨不得不走了。老刘不给我机会悲伤湎怀，径直拉着我拦了辆车就走了。

　　我在车上把火气全发到了老刘身上，怪他拉我拉得那么痛。老刘深深地看我，也不说话，随我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后来司机都看不下去了，说小姐，恋人之间也是要相互体谅的啊，你这样真的很过份哦。

　　“恋人？”我愣住，我和老刘是恋人？我对外宣称他是我男朋友那都是缓兵之计啊。随即又觉得好笑，你就是一司机啥都不知道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老刘帮我安顿好寝室，叮嘱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我无助地看着他关上门，转身离开。自己也不可抑制地跌入了回忆，再次过上了宿舍生活。便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回忆和石磊和老三在一起的那段形影不离的时光。唉，石磊，是我永远的心魔，像一道伤口，虽表面已结痂，却仍会随着每个动作牵扯疼痛。

　　我傻傻地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要不是看到张航的短信，我可能还会继续枯坐直到天明。

　　短信说我就在你隔壁，出来散散步吧。

　　我突然想起来，张航就是住在宿舍的呀。这不是添乱嘛，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不过张航来上海以后好似换了一个人，但还是一个工作狂，做他的助理最让人抓狂，他远没有老刘那么宽容我，看见我有错立马就会训斥我，恨不得要训到那个错误自己改正过来为止。可惜，每次都是被他训完了还得我再接着改，那时候我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他越是情绪化，就越和我有关。科室里的女孩子们都觉得我可怜，都在庆幸还好不是自己做他的助理。唉，她们是不知道，如果是她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做了我这个职位都会比我轻松。

　　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一起去散步。我对张航的感情一直都很深，虽然后来他说他爱我，让我有点错乱。但这并不影响到我对他的感情，我始终记得他为我补课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记得他每次发工资请我吃饭时的样子，记得他笑我喝红酒也能喝醉的样子。这些都是和爱情无关的，纯友谊的东西。就算没有石磊，没有李晚，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可惜，他却鬼迷了心窍爱上了我，这是他的劫数，也是我的。

　　他带着我往厂区方向踱过去，一路无话。好像他要赶夜路一个人害怕，找我来陪他一样。这让我想起以前我们三个一起看电影，回到学校校门都已经关了。老三比我灵活，她能让张航托着她翻墙而过，而我却怎么都爬不上去。最后决定去他的同学那里借宿，那时他已大三，很多同学都不住校，当然也有女同学。那时的情形好像和现在差不多，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边埋怨他干嘛要看那么晚的电影，边祈祷他的同学一定要收留我。不然这天寒地冻的，一晚上就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问。

　　“我想起以前看完电影晚回校，找你同学借宿的事。”

　　“呵，那件事啊？你还好意思笑，你有地方住了。我自己翻墙的时候被门房逮个正着，第二天都上宣传榜了。老师上课的时候还含沙射影地说某些同学不注意影响，三更半夜还在外面游荡。让我自尊心严重受创啊。”他也开始笑。

　　“什么呀，你那同学睡觉打呼打得吓死人，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啊？女孩子睡觉也打呼的吗？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他又回到了学校时的那个他，笑声朗朗。

　　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月光下的他，像一棵大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依靠。

　　“张航。”我轻声唤他，他应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看得出和我在一起他很快乐，我又何尝不是，如果抛却了这么复杂的男女关系，我们会是最要好的朋友，臭味相投。

　　“有老三的消息吗？”我问。他的眼神马上就黯了下去，这让我又开始后悔不该问出这句话，好不容易打破的僵局，又出现了。

　　“嗯。”他低着头继续往前踱步，看不出表情。

　　“她在哪？”我追上他。

　　“昆山。”他还是继续走。

　　“昆山？”我愣了一下，“你和刘轩那天去昆山是找她了吗？”

　　“嗯。”他还是低头走路。

　　“她在昆山干什么？工作吗？”我拉住他，不让他走，他边走边说我怕自己听得不真切。

　　“不，”张鹏抬眼看我：“你还是不要问了，知道得越多，你会越难过。”

　　“可你现在不说我会更难过。”我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说。

　　“她，她在昆山被抓了。现在关在拘留所里呢。”他轻轻的说。

　　“她怎会被抓了？犯法了吗？”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声问。

　　“嗯，她在昆山一家夜总会当小姐，涉嫌偷盗和色情活动。”张航声音还是很低。

　　“不可能，你肯定弄错了。”真是太荒唐了，我怀疑是他编出来的：“你不是也和她失去联络了吗？你又怎么知道？”我咄咄逼人的问。

　　“石磊找我了。他也在昆山。”他紧张地看我，怕我反应过激。

　　“石磊？”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口又是一疼：“他们还在一起吗？”

　　“嗯，晚儿。不说了，我们回去吧。”张航被我的脸色吓到，过来扶我。

　　我一把拂开他的手，对着他大叫：“不要管我，我要知道前因后果，现在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我觉得我要不叫出来，胸口就快被堵死了。

　　张航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样子，有点手足无措，如果他爱的不是我，我可能会借他的肩膀靠一靠，哭个痛快。可他却偏偏瞎了眼睛爱上了我，石磊不要的，他竟然当个宝。

　　他急急地扶住我说：“晚儿，别这样，我说就是了。”

　　我忍着眼泪，硬着心肠等他说。

　　原来老三流掉的真是石磊的孩子，他们一直都有着类似于情人间的关系。毕业后，老三成了业余作家，偶尔在PUB陪酒，而石磊每次出差，总会去看她。他们见面后干了些什么张航不说我都能猜到。石磊的工资不高，老三开销也大，写字也卖不了钱的情况下，她便铤而走险，顺手牵羊。这让我想起来原来寝室里面也一直丢钱，就我没丢过，大家都怀疑是我干的，不然怎么就我一个人不少钱？可我却真从没拿过，现在想来大概正像老三贴子里写的那样，早就对我恨之入骨，想尽办法算计我。

　　我听得直想笑，石磊，原来也是这么下作的一个人。我纯洁的爱情在他那里只是愚昧善良，不忍伤害。他更爱的是老三的风情万种，激情缠绵。心痛得喘不过气来，我迷迷糊糊地坐到了地上。张航吓得赶紧拉我起来，同时大声地唤我的名字，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大了，还是我本来就清醒了，心脏漏跳了一拍后，突然就不痛了，所有的事情都被我看穿了，痛和不痛都没多大区别了，这一下有种快刀斩乱麻般地淋漓尽致。

　　我若无其事的起来，掸掉身上的灰尘，轻松地对张航说：“没事了，回去吧。”我的反常让张航目瞪口呆，他肯定以为我精神错乱了。可我自己却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明确的告诉自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我要让自己重生。

　　回到寝室，洗脸刷牙睡觉，一夜无梦，前所未有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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