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春华

　　秦韩是一个奖惩分明的人，虽然在人前极力维护我，但就此放过也难以服众，我和王丽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她被扣掉三个月奖金，我呢，还在试用期当中，本来就没有奖金，直接扣工资。
　　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十八万，对公司而言也许微乎其微，可对我无疑是一笔巨款，真要我赔的话，还不如让歹徒一刀捅死我算了，那样至少还可以为自己换来一个英雄的名声。
　　张灵灵走的时候，抱着纳物箱，眼圈红红的，看我的神情中满是憎恨。
　　我装做没看见，做自己的事，其实心里特别难受。不管谁的错，她被秦韩解聘，是我造成的。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冲动，考虑再周全一些，或者，咬着牙关忍一忍，完全可以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她恨我，是正常的。
　　小悠也恨我，恨死了我，因为刘柯又一次的拒绝。
　　我没精打采地回到家，小悠和我妈坐在一起，说着什么。
　　自从上次闹僵，我和小悠就断了联系，她跟我妈倒是因同一立场而结盟。
　　“晚晚，你回来了。”小悠像是得了失忆症，忘了我们之间的不快，如常亲热地唤我。
　　我心中不免一热，“小悠，你不生我气了？”
　　我妈指着几上的两个纸袋，“小悠特地送香水过来。”
　　设计得很精致漂亮的纸袋，虽然对品牌孤陋寡闻，上面的英文我还是认得，驰名全球的迪奥。
　　“是梁俊超从香港带回来的，法国原装限量版，国内买不到，我想着李姨不是喜欢香水吗，就让他多买了两瓶。”
　　“那一定很贵吧，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小悠旋即变了脸色，“你干嘛呀，我们多少年的姐妹了，这时候跟我提钱，什么意思？以前我也没少送你东西，要不要一起算？再说我是买来孝敬李姨的，收不收，得李姨说了算。”
　　小悠从小嘴就甜，比我会讨我妈欢心，不像我，生来一身反骨，老惹她生气。
　　“我收下了，小悠，你别跟林晚一般见识，她就是没你懂事。”
　　想起郑雨枫说我出卖姐妹，一时间，戚戚然生出众叛亲离之感，很不好的感觉。
　　小悠走后，我闷闷不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经意地瞥见一张陌生男人的照片搁在茶几底下。
　　我妈收拾完饭桌，端了一盘黑葡萄过来。
　　“你喜欢的黑加仑，附近市场都没得卖，听说四喜路一家新开的水果超市有卖，我可是专程坐了一小时的公车，特地给你买回来的，多吃点。”
　　喜欢黑葡萄，是喜欢那浓郁的酸甜，我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好甜，其实，我不太喜欢纯甜的味道。
　　“你都不知道，那条线车次少，每趟车都人满为患，我这一去一回，座位都被年轻人抢去了，只好挤在人堆里，差一点就闷晕过去，两条腿到现在还酸痛。”
　　“谁让你坐公车了，我又不是非吃不可，你这不是自找的吗？”好听话说不出来，难听的话倒顺嘴得很。
　　“怎么说话的？什么时候你也为我自找苦吃一回，我睡着都要笑醒，你呀，样样都不如小悠。”说着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擦擦，葡萄皮沾脸上了。”
　　我胡乱擦了擦， “妈，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小悠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是。
　　“唉......”我妈长叹一声，诲人的前奏，老师的职业病。
　　“晚晚，你和小悠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她是个好孩子，你们的感情又一直都那么好，从来不争不抢，比亲姐妹还亲，你说你怎么狠得下心去抢她的男朋友，这样做，你不觉得惭愧内疚吗？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吃黑葡萄。
　　“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变成千夫所指，所以......”她顿了顿，不乏担忧地看我两眼。
　　我面无表情，把剥掉皮的葡萄一个个整齐地放进盘子里，没吃过这么甜的黑葡萄，甜到舌头发腻，不会是人工嫁接的吧。
　　“所以，我就让小悠把梁俊超介绍给你。”
　　绕那么大一圈，就为早点把我嫁出去，看来，我妈是铁了心要做刽子手，彻底劈断我和刘柯，一丝一缕都不容留下。
　　“是小悠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别管谁的意思，我看了梁俊超的照片，很英俊的小伙子。”她从茶几底下抽出那张照片，举到我眼前，“你看，不错吧。”
　　看上去的确不错，为什么小悠不喜欢他呢？
　　“妈，你知道什么呀，梁俊超喜欢小悠，都追了她好多年了，你觉得我和他有可能吗？”
　　“我知道，那又怎样？谁年轻时候没有过单相思，早晚都会走出来的，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恰好说明他用情认真又专一，像这样的男人，如今打着灯笼都难找。”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截然不同，多说无益。我算看明白，我妈是要逼我去相亲，好吧，我听你的，去！不去的话，我怕自己会被各种不堪入耳的骂名压死。
　　心语咖啡厅，小悠是这里的常客，我喜欢茶，她喜欢咖啡，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就着梦幻的灯光，听听萨克斯，喝新鲜的摩卡，增添情趣，抑或派遣烦恼。
　　以往很多次都是我陪她来这里，她说，我听，说累了就吃东西，我们都喜欢这里的牛排。
　　这一回，我是主角，还有梁俊超。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闷，见面后，他说了句“你好”，然后就一直埋头喝咖啡，我也懒懒的，不想多说，只剩小悠和我妈互相白话。
　　该说的不必说的都说了之后，媒人们功成身退。我妈似乎挺喜欢梁俊超，离开的时候，一个劲儿叫我多玩会儿，别急着回去。
　　大约是得了小悠的授意，还没到午饭时间，他就给我点了客菲力牛排。
　　一直想问他一句话，于是就一边吃一边问：“梁俊超，你喜欢小悠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为什么不等下去了？”
　　他楞了楞，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可能等她一辈子。”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走出小悠的阴影，开始新生活了？”
　　他点点头，没有犹豫。
　　我拍拍他瘦削的肩，“这就对了嘛，男人就该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他顿时红了脸，像一个清纯的校园少男，要不要这么害羞啊，弄得我忽然就没了胃口，牛排被切得七零八落，剩下一半在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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