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学长

　　「你说的餐厅就是这里？」
　　宫城从口袋里掏出旅馆房卡，他侧头看了眼及川，想也没想地直接伸手撢去及川肩上的积雪。
　　在暖气房里，那些白雪成了一摊冰水。

　　「日式料理、中华料理、美式汉堡，只要一通电话就甚么都有，太划算了。」
　　宫城推开房门，把脱下的围巾跟大衣随意扔在椅子上，及川默默关门，找来衣架挂好自己的外衣。宫城见状，忍不住笑道：「你是这么讲究的人？」

　　讲究？及川看了圈房间，乱糟糟的，简直惨不忍睹。
　　「跟你比起来，我大概还算挺讲究……你不是右撇子吗？还是说你之前的伤……没好？」
　　宫城正准备打给客房服务，他看了眼自己拿着话筒的手，不以为意。
　　「哦，你说这个？好得差不多了，但也习惯用左手了。」

　　及川坐在沙发椅上，看宫城用流利的法文点餐，窄版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虽然合身，却没有一点运动员的身型曲线，他比七年前高了一些，现在目测也就一米七五吧？
　　如今就连身高，及川也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按理说，依他的年纪也就大学刚毕业，但眼前的宫城遥却像个社会人，为什么呢？及川觉得除了那张脱去稚气的英俊容貌，除了眉眼间还有些熟悉的神情，七年后的宫城遥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能喝酒吗？」
　　宫城打开饭店的冰箱，拿出两瓶啤酒。
　　「可以。」

　　及川拿着那瓶啤酒，手指扣在拉环上，褐色的眼瞳追着那个忙碌的纤细身版。
　　「我先把桌子清出来，等会儿我们在这里吃。」
　　点完餐以后，宫城遥一刻也没闲着，他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及川见那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宫城遥却啪地一声强行阖上，动作很粗莽，收拢了东西只是暂时放到床头柜上，这其间宫城遥的手机还响了，只见他暗骂一声大概是法语的粗字，直接挂断。

　　及川离开沙发，「可以了，不用收了。」
　　「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宫城听了，直接把手机关机。
　　「没事，这么接下去，电话是永远接不完的。」

　　「可以抽烟吗？」
　　「……你抽烟？」及川有些诧异。
　　「很意外？也是，运动员大概不吸烟的。」宫城抽了口烟，含糊地说：「我倒是戒不掉了。」

　　从来没有想过跟他会变得无话可聊。

　　宫城挑起眉毛，「我变了是吧！」
　　及川也不客套，「是人都会变。」
　　宫城笑了声，「你是好的改变，你的改变是成长，及川。」
　　「彼此彼此。」
　　啵的一声，及川拉开啤酒的拉环，「喝吧！」
　　宫城笑着摇摇头，「喝吧。」

　　曾经想向对方说的话，在脑子里想过一遍又一遍，斟酌过用词与许多细节，谁晓得等到真得碰面了，那些话都成了多余。

　　「他们知道你在法国吗？」及川问。
　　「一开始只有阿岩知道，现在你知道了。」
　　「学长们呢？」
　　「不知道，你也别告诉他们了，不然我电话又要忙线。」
　　「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及川内心有一丝渴望宫城能回答跟排球有关的工作。
　　宫城只是深深吸了口烟，轻描淡写地说：「喔，我现在是自由撰稿人，写些体育类、八卦类的新闻，偶尔也接日语翻译……也还算稳定，毕竟翻译类人才在国外还是挺吃香的，以前留得那些人脉也派得上用场。」

　　宫城喝了口啤酒，似乎在烟酒的双管齐下之下，宫城显得特别放松，斜靠在沙发椅上，笑道：「你可要帮我多谢谢牛岛那小子，多亏了他，我在日本体育新闻界还算吃得开。」

　　「你认识牛岛？」
　　宫城斜着头抽了口烟。
　　「认识啊，他的高中时代可是比你还风光呢，是说牛岛这家伙可有趣了，你还记得他去年的期刊专访吗？牛岛这小子让我写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口烟的声音。
　　「牛岛一下子抖了堆没人写过的内幕，心路历程什么的，把我吓着呢。」

　　及川看着他捻熄一支烟，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动作十分熟练。桌上摆着两三个打火机，他看宫城试完那些没一个点着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及川试图拿走宫城手里的打火机，宫城向后一闪，整个人躺在沙发椅上，喀地一声，火光亮起，又是一口烟的声音。
　　「你想管我？」
　　「学长。」及川的声音略带怒气，「别抽了，你抽太凶了！」

　　「要不你答应我一件事吧？答应了，我就不抽了。」
　　及川想也没想，直道：「什么事。」
　　「让我写一篇专访，登在运动期刊上的。」
　　及川皱起眉头，专访？这才是你的目的吗？学长。
　　「第一次就写点正经的内容，桃色新闻我看就留给下一次吧！」

　　七年不见，及川试图用过往的情谊来弥补对方带给自己的失望，这个人是谁？现在的宫城遥，不再是运动员的宫城遥，利用他人也毫不掩饰的宫城遥。
　　曾经对你那样好的人，一眨眼就变了。
　　变好，是成长，那变坏是什么？他变坏了吗？没有，只是事情不是往自己渴望的方向走而已。

　　及川冷笑一声，「那怎么行，学长学弟一场，也得给你透露一些福利吧！」
　　客房服务来了，宫城挥了挥手，起身去开门。
　　「不用了，这场专访给我打折就行。」
　　及川跟在他身后，咬着牙道；「不如免费吧。」
　　宫城伸手去摸皮夹，「喔？也行，那就先谢谢你了，及川。」

　　「你有阿岩的电话，你再透过他联络我吧。」
　　「要走了？」
　　及川冷冷地嗯了一声。
　　「也没什么要谈的了吧？」

　　宫城微微一怔，「嗯，回去路上小心。」
　　及川点头，闪过门口的服务员，他听见宫城用法语跟服务员说话的声音，用陌生的语言说话，舌头容易打结，形同陌路的两人，没了排球作桥梁，他们还剩下什么？

　　短的可怜的情谊。
　　就像离开校园的人，再也记不清校钟响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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