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命难为

　　第十八章

　　圆月高悬，冷烨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宫门也已经紧闭，丁素文想着要到哪里去过了这一夜。他悠闲的走在宫门前的广场上，有几位守门的侍卫已经见惯了这位丞相大人，点头打了招呼，便问他要不要等换班的时候去营舍喝杯小酒暖和暖和。丁素文谢过了，只坐在城门的台阶前对着月亮发呆。
　　刚刚皇上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边境不太平，京内也不太平。丁素文突然觉得这个陛下实在太累，从他登基到现在就没怎么过过安稳日子。
　　他总想着让百姓好，却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
　　丁素文长长的一叹，思绪飘的很远。

　　接下来的查探，他都没有再往上禀报。而冷烨也断然想不到，这位丁相请来的神医居然是莫言。
　　莫言还是带着他的小师弟，不过近五年没见，那童儿也长大了。跟在师兄后面规规矩矩的不似以前。
　　他见着冷烨吃惊了一把，从不曾想四年多之前那个病在榻上中毒至深的将军居然是皇帝陛下，他以前问过师兄，师兄只说他非常人也。却不知居然是这样的非常人。

　　相比自己的小师弟，莫言本就知道冷烨的身份倒是镇定很多。他们先是去了太后宫里，莫言给太后探了脉，尔后又去了太医局里看了之前的太医开的药房。他轻笑一声，把药方丢进火里烧了干净，「你们这是治死人的方法。」
　　他语气不善，态度傲慢已经惹得众人不满，如今这样说更是让人生厌。
　　先前有陛下在众人不敢回驳，如今陛下不在，便有人站了出来，「太后脉象平稳无病症无毒症。我等用安神药有什么问题？」
　　莫言懒得解释，只瞥了说话人一眼，轻蔑一笑。「童儿。」
　　「太后无病症却并非无毒症，你等探查不得还在这大言不惭。」
　　并非无毒症？太后中毒？

　　众人两两相望，皆是不信。若是说一个人探不出中毒，为何整个太医院都探不出有毒？见他们好似有话要问，莫言便道，「你等已经是医术顶尖之辈，探查不到毒症是绝无可能。不过各自皆以为自己是能者，便一叶障目。」
　　众人低头，老太医们被这样一个年轻人训斥实在颜面扫地，只得回自己座上。
　　莫言见他们这样，更是笑道，「人活越大，就连不耻下问也不知了。」
　　「你！」
　　一摇手，莫言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童儿去抓药煎了，他则去准备为太后解毒。

　　「老夫见过的疑难杂症比你吃饭还多，你居然如此大言不惭。老夫三代为医，救治病人无数，就是孝惠皇后的病症也是由老夫医治的，你...」
　　「医者只问医术德行，不问出生。老先生你话这么多，某只听出你生来便富贵安康。」莫言一笑，「若论出生，某自比不过各位，江湖草莽而已。」
　　莫言像是准备好了，再去看小弟子的药煎的如何，回来之时见这太医们个个面色不善，笑了一笑，「此毒症的确稀奇，不过偌大太医院居然无人诊断的出，只怕比这毒症更是稀奇。」
　　说完此话，莫言就朝太后宫里去。

　　「莫大夫，太后他如何？」
　　「经某方才诊断太后是中了毒，此毒虽不凶猛但长期存于体内必然有碍。有人刻意封了太后的脉，毒素尚浅不易探得。」莫言回了，「某现在先为太后通了脉，再来解毒。」
　　冷烨点头，屋内就剩下几名侍候宫人与医者。
　　这毒要清除不易，莫言出来的时候只说还需两天。他正预走，却又突然回转身来，探了冷烨的脉。冷烨一惊想抽回手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我给你的药你中间断过？」
　　他面色难看，对着皇帝也不管礼数，直接称呼为你。
　　「嗯，行军时有时顾不上。」
　　莫言蹙眉低头，「苏君鹄是如何照料你的？现下可好，你的毒症成了病症，再也难清了。你可时常头疼？」
　　「不是经常，只是偶尔。」
　　「那还好些。算的某来的赶巧，这瓶药你先吃着，我过会儿把配方给你，你只管让苏君鹄按着配方去炼制。」莫言从身上的小布包里拿出一瓶药，「能不能根治便看命数了，不过可以减缓病发。」
　　「多谢先生。」
　　原来自己的头疼与之前断了药有关。看看了手里的小药瓶子，苦笑一下。

　　***

　　丁素文有几日没有进宫了。他的计划也不知道是不是顺利。
　　而且，为何丁相会认识莫言呢？
　　当初就听苏君鹄说过，莫言此人性格极为怪异，若不是关系极好之人或是有了令牌的人旁人再难请他出谷。如今他出谷来，莫不是丁相得了令牌？
　　可也似乎从未听他提过。
　　冷烨心中有疑，可又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宣人入宫，干扰他的计策。于是便往莫言那处去。
　　莫言此时正在给太后解毒，脉三日已通，解毒需要五日。
　　十日后，太后自然清醒。莫言是这样说的。
　　也就是十日后，真相便可大白。

　　太后清醒那日，丁素文进宫了。莫言看着丁素文笑了老久，好似久别重逢一般，冷烨心下更是疑惑不解。
　　太后转醒，冷烨探身上前。
　　「太后可好些了。」
　　「哀家...」太后按了按太阳穴，看起来还有些不清醒，「哀家这是怎么了？」
　　冷烨将事情说了一遍，太后大为诧异。
　　「穆羽侯？穆羽侯救了哀家呀，至于你们说的后来来的那个青年侠客，他好像也是来救哀家的。皇帝可别错怪了。」

　　怎会如此！

　　丁素文与冷烨同时吃惊了。
　　夜秋白竟然与苏君鹄都是去救人的，那难道挟持太后的就只有死去的两人？难道事情都是他们想复杂了，夜秋白的确没有谋反之心？
　　且不管他是否有谋反之心，如今苏君鹄是可以释放出来了。冷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亲自前去，然后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便下令放人，此事告一段落。
　　他何尝不知道还有疑点，只是太后不愿深究，他也不便再查。
　　丁素文点头领命，自当离去了。

　　***

　　「那毒下的时间绝对不短，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你们说什么朝廷政事某是不知，但是某知道的是，若那个叫夜秋白的起先就没有害苏君鹄的意思，为何营救了太后却不让太后回宫呢？」
　　莫言离去时与丁素文说了这样一句话。
　　丁素文谨记在心，就算陛下不让查，他也非要把这件事查探清楚。若是让穆羽侯这颗毒瘤留在陛下身边，只怕是防不慎防。
　　而叶天辰为了苏君鹄，也会查下去。
　　两人合计之下决定来一招引蛇出洞。

　　丁素文刚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叶天辰一时难以接受，当然是因为他与夜秋白的关系。想来想去他回答丁素文要思考一天才能回答是否能合作。
　　那天叶天辰去了很多地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忍心看着夜秋白被捉。他一直都知道他有谋反之心，可是问他为什么谋反他却不回答。
　　叶天辰从来不觉得他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可是如今他做的事情却也太过分了。本来嘛若不是涉及到苏君鹄叶天辰也管不得这许多，只可惜夜秋白连苏君鹄都要设计，便实在证明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们两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现在，叶天辰却想着怎么让他被追查出来又能保住他的命。
　　想得脑袋都炸了，他也想不出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

　　回到客栈，他看见夜秋白如同往常一样坐在他房里喝茶等他。叶天辰此时却不想见到他。夜秋白奇怪他冷淡的态度却不多问，笑着拍了拍桌上的醉乳鸽说是给他买的就回去了。
　　叶天辰望着桌上的醉乳鸽深深叹了一口气，抱头痛哭。
　　这让他怎么抉择啊！
　　他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呢？

　　夜秋白走在回府的路上，回想刚刚叶天辰的态度，他深知对方性格单纯脸上根本瞒不住事情。今天这样对他，想必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很少派人跟着叶天辰，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觉得也难让他不发觉。今日看来却是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自己留他在身边本就为了更便于对付苏君鹄，何时又在意他了呢。
　　最近丁素文查的紧，而自己手段也越来越急，十分不好的预兆。夜秋白心里低低咒了一声，在侯府门口停了一停，若是有机会，一并减除了丁素文和苏君鹄。

　　最终叶天辰决定，与丁素文同时行动。
　　行动的时间就定在了皇家一年一度的狩猎。那一天，群臣都会参加。
　　那一天会根据猎物的多少来评定是否能得赏。
　　而那天就在一个月后。

　　皇家狩猎当天，帝君戎装上马带领群臣上了秋山。
　　「今日没有君臣礼数，谁猎的多谁就是强者。」
　　冷烨扬声说道，众臣三呼万岁。
　　李邈给冷烨牵了马来，这匹马是跟着冷烨上过战场的，感情深厚。冷烨正要去牵，丁素文走了上来，将侍从手里的缰绳接过递给圣上。马儿见着丁素文好似十分欢喜，蹭了蹭他的手心。
　　冷烨奇怪丁相近日来的行为。想了想可能因为这几个月实在是多事之秋，他不太放心罢了。便指了一匹马给丁素文。
　　「丁相与朕同去。」
　　「臣领旨。」
　　随着驾马之声，帝君飞驰而去。挽弓射箭，十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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