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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裴言
————我在黑暗与泥沼中蹒跚而行,空洞的灵魂千疮百孔,你伸出手,给了我正视丑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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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孤儿。
在最混乱的城市,最污秽的街头诞生。被岁月模糊的记忆里,惟一仍有印象的,就是母亲临死前,毒瘾发作的狰狞表情。
———那是一张被厚厚粉脂覆盖,却难掩风尘的脸。
他的母亲是妓女。
而他的父亲,甚至连他母亲也说不上来。
他没有名字。
也没有家。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母亲的打骂,从记事起,身上的伤痕似乎就没停止过。那是噩梦般的童年。
直到他七岁时,母亲死了,死因是吸毒过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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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活了下来。
凭借精湛的打架技术和人格魅力,他很快就在□□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好像一个怪圈,你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一生就带着这种烙印。
命运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站在尸体上,裴言默默擦去脸上的血。
不远处,有一所高中。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生们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正无精打采地看着老师在黑板上解题。
朗朗书声,仿佛空气里,也透着油墨的味道。
洗干净身上的血污,他站在校门外,看着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看着他们上课,下课,追逐,嬉戏。
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青春岁月,肆意张扬,欢声笑语。
———可是,他的青春,只有血腥与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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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宋薇。”
人生第一次悸动,是在十七岁那年,解决完地盘纷争后,他顺路去宋正武的店里帮忙。在那里,他遇到了宋正武的侄女。
一个相貌清秀,却活泼开朗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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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薇十六岁,在A城读高中,趁着暑假过来找叔叔玩。
裴言很喜欢她。
宋薇对他不错,起码没有普通女孩见到他时,或恐惧或厌恶的态度。闲暇时,宋薇也会拿出自己的课本,教他读书识字。
看着她的笑容。
裴言想,这是个好姑娘,他要保护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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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怎么办?我……我并不是故意的……”颤抖着丢下刀,宋薇白着脸,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裴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那个人他认识,是附近高校的学生,有高高的个子和俊朗的外表。宋薇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她喜欢这样的男生,她想认识他。
后来,他们果然认识了,也顺利地开始了交往。
“我打电话给他,可是他老不接。”
缩在裴言怀里,宋薇瑟瑟发抖:“我偷偷跟着他,才发现他瞒着我,还在跟其他女孩子交往。我本来是想找他理论的,没想到一时失手……”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裴言摸摸她的头发,用手碰了下男孩的脖子。很冷,已经没有脉搏了。
“怎么办?”
抓紧裴言的胳膊,宋薇哭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杀人!我、我不想去坐牢……我才十六岁,我还年轻……我想回学校读书……”
裴言看着她,慢慢垂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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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裴言自己向警方投案自首。
因为案发时尚不满十八岁,再加上有宋正武作为担保人,赔偿了受害者家属一大笔精神损失费,这件事才过去。
裴言因过失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四年。
宋薇没有来看他。
入狱时,宋正武告诉他,宋薇回去了,并且以后大概都不会来了。她什么都没有留给他,无论是一句对不起,还是一句谢谢。
裴言不在意。
她给了他很多美好的回忆,那是他惟一喜欢过的女孩,他想,就算她不爱他,也没关系。
“阿言,对不起。”
宋正武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也只能握了握他的手:“我会经常来探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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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的牢狱生活,漫长灰暗,又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陪我玩玩吧。”
捏起他的下巴,那个膀粗腰圆,满脸横肉的狱警说:“好久没进来年轻的雏儿了,你要是把爷伺候好了,爷说不定会给你减刑哟?”
他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作为代价,就是其后的两年间,他的自尊和人格被践踏得支离破碎。提起裤子,那个狱警‘呸’了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拿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烤红后,猛地向他大腿刺去。
裴言痛得惨叫起来。
“叫你长点记性,别拽得跟个什么似的。不就是个杀人犯么,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在少年的腿侧刻下一个‘朱’字,狱警得意地笑了。
“以后记好了。”
扇了他一记耳光,那人说:“老子是你第一个男人,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裴言没吭声。
咬紧的牙缝里渗出铁锈味,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裴言有一瞬间希望自己就此死去。死去,总好过这样漫无止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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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吗?”
勾住青年的脖子,裴言露出轻蔑的笑容:“跟美丽的前女友相比,我这种相貌平平,粗暴无礼的小混混,似乎更合你胃口?”
他看着白瑾,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勒紧了。
“你看到我身上的伤了吧?”
过长的衬衫下摆,松垮垮地搭在腿上,裴言抓住他的手,抚上那个代表耻辱的字:“就算我不干净,这样的我,你也要吗?”
他爱他。
比任何人,所有人,都更深切地爱着他。
裴言坐在白瑾身上,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吻了吻他的嘴角,裴言说:“我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假如你只是为了从我身上获得一时猎奇的满足感,那么,我会成全你的。”
白瑾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但是,不要跟我说爱。”
裴言捧住他的脸,轻声说:“我是爱你的,可我不需要你施舍给我同情。这是我惟一还能保持的骄傲,你不要再把它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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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瑾狠狠推开了他,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了怀里。
白瑾说:“对不起。”
裴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他以为他终于清醒,这是分手前的温柔。白瑾却吻着他的眉眼,一点点,一寸寸。
“对不起……”
他说,“在你痛苦的时候,我没有早一点出现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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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长的噩梦里,终于有一束光透进来。
那天夜里,白瑾拥着他,却始终没有碰他。隔日,裴言收到一份信。信上,是那个曾经欺凌过他的狱警的悔过书。
白色的纸张上,血迹斑斑。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裴言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帮他做早餐的青年,对方眨了眨眼睛,笑得云淡风轻,“谁知道呢?”
但裴言还是知道了。
很多年后,湖山县山体滑坡,露出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经过DNA检验,确认就是留下自杀遗言,然后行踪不明的某狱区长官。
裴言问:“是你做的?”
白瑾正在跟一堆公文奋斗,闻言,微笑:“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继续懒洋洋地窝在办公室沙发里,身上披着某人专程带来的毛毯。裴言抚摸着那只黑色挪威森林猫的皮毛,说:“白瑾。”
“嗯?”
“我渴了。”
搁下笔,白大少立即冲出办公室:“喂!夜诚!别忙着调情,快叫你家宋振把上次去欧洲买的红茶给我!”
隔壁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喵~”
黑莓跳到他肚子上,懒洋洋地缩成一团。裴言捏捏它耳朵,忽然笑了:“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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