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爱-医大往事

　　（一）

　　身边的良平睡着了。他总是这样安心，沉稳的睡着。只要盛熙在身边，他便一切心满意足。
　　良平其实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对人生幸福的要求，其实渺小而平凡。
　　这样的人，作为相伴，是宁静而安心的，不会引起争执，因为内心没有需索，没有期许，一切获得反而变得平实可贵。
　　良平与子寒、展颜，都不同。
　　回想起来，子寒是何时真正进入自己生命的呢？
　　记忆中，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那是一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在经过一番劫难之后，终于新年来到。这个新年，比往常任何一个，过得都要寒冷刺骨。心中没有温度，只有伤痕，让人怎样温暖？
　　大年初八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出去走一走。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但沸腾的人气，不能填充内心的巨大空洞。没有展颜的生活，每天都是一样的。
　　去子寒约定的咖啡馆。子寒是善解人意的男生。愿意听盛熙的倾诉，也一直在陪伴。这些，她不是不知道的。但展颜一直未曾绝望，仍自挣扎，试图挽回一切，这些，她也一直明了。
　　不是不爱的，只是对于展颜，她无法再爱。父母的决绝态度，切断她通往展颜的路。展颜，这一切，你知道吗？

　　“盛熙，他给你的伤害已然足够。”子寒痛心地说，“不要再折磨自己，这样我看着也心痛。”
　　她看着子寒，咖啡馆内音乐低沉，灯光昏黄，人声隐约。子寒的脸在暗黄灯光下，闪着一点点睿智的光。镜片下的双眼，凝视着盛熙，似有似无的微笑，仍是那样撩人。子寒，为什么多年以后，依然逃不出你的多情目光？莫非前因后果，早有安排？在兜兜转转，几世轮回后，我们依然相遇，认出彼此？

　　“盛熙，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知道吗？忘记失恋的苦楚，最好的方法，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子寒一脸真诚。虽然现实，可是盛熙知道，子寒说的，或许是对的。

　　既然无法再爱展颜，那么，是否要接受子寒呢？也许，让展颜死心的最好办法，只有“移情”。

　　夜深时，从咖啡馆出来，街上空气清凉。冬日的夜晚，格外宁静。夜空零星的星光，闪烁着温暗光泽。裹紧了大衣，盛熙正要将手套进大衣口袋，子寒温暖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有着霎那间的迟疑和惊讶，但几秒钟之后，她没有再抽出自己的手。
　　一切已然明朗。她无从选择。

　　子寒和盛熙在街上牵手走着。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子寒都报以微笑。看来真的心情很好。盛熙虽然心事重重，也因着子寒的快乐，轻松起来。

　　慢慢走，子寒送盛熙到巷子口。
　　盛熙对子寒说再见。子寒恋恋不舍，两人微笑着，气氛温馨融洽。
　　这时，盛熙隐约见到巷子口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她没来由地心慌意乱，自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子寒察觉出她的改变，十分意外地向着她看定的方位看过去——
　　颀长瘦削的身影慢慢走近，那张极富线条的五官的脸，此时与夜色一样漆黑深重。眼神冷酷而哀伤，看向子寒与盛熙相握的手。
　　“展颜！”盛熙低声惊呼。下意识地将手从子寒手中挣脱出来。

　　“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有多傻！事实的真相，原来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展颜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盛熙，你好狠！”这样颤抖着的语言，从展颜的嘴里说出，异常伤痛。盛熙慌乱地看着展颜，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这样的场面，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虽然她确实想过，让展颜因为子寒而对她放手，重新开始他的生活。然而，这样的直面，还是太过赤裸，太过直接，可怜的展颜，我原不是要这样地伤害你啊！
　　“不是的，展颜，不是这样的！”盛熙下意识地凌乱地解释。然而展颜根本不听，他无限怨恨地看了她一眼，跌跌撞撞地奔向无知无觉的黑暗中。失去踪迹。
　　盛熙欲伸手挽回展颜，然而她的手停留在寒冷的空气中，失去知觉。展颜会去哪里？会不会有意外？她该做些什么？
　　她心烦意乱。转过头看到还在角落安静待着的子寒，突然像是找到目标似地，对子寒说，“你快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子寒摇摇头，“万一有什么事，我应该陪你。”
　　子寒的声音虽低，但异常坚决。
　　盛熙拦了辆的士，再次肯定地对子寒说，“放心吧。不会有事发生。你快上车。有事我打你电话。”
　　子寒看了看盛熙，她的倔强在黑暗中发出隐忍的光。子寒点点头，“我今晚不睡，你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转身进入车厢离去。
　　盛熙看着子寒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长长地舒一口气。在巷子口蹲下来，慢慢整理烦乱的思绪——展颜，你在哪里？

　　回到家，没有开灯。坐在电话机旁，心绪难平。盛熙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但是下意识觉得，有未知的因素，正在慢慢接近。
　　果然，电话惊天动地地响起。
　　她触电般的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断断续续的声音飘入耳内，“盛熙，你好狠心！”
　　“展颜，你在哪里？”她焦急地询问。
　　耳边传来展颜的哽咽。“盛熙，我是真的爱你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盛熙鼻头一酸，“对不起，是我不好。”
　　展颜，可不可以不要难过？不要因为我的伤害而痛彻心扉？
　　“我太傻了。我居然相信你是因为我的父母而要离开我！原来，原来是因为范子寒！！”
　　“不！展颜，不是这样的！”她重重地摇头，“展颜，你不要吓我好吗？你不要有事！”
　　“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担心我吗？哈哈！真可笑！我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展颜的声音，在这头听来，竟有些可怖。盛熙的心越来越缩紧。
　　“你在哪里？展颜，我来找你！告诉我！”

　　盛熙起身准备出门，突然黑暗中传来严厉的声音，“不许去！不许再与那小子有任何瓜葛！”原来父亲一直没睡。
　　“我不能见死不救！展颜可能会有事！”盛熙快要哭出来了。
　　“他不会有什么事。他是吓唬你的！”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但我不能拿展颜的生命作赌注！”盛熙抓过背包，准备出门。
　　“你要是去了，就别回来！”父亲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残酷。
　　盛熙无望地望向黑暗中父亲的位置，站定几秒，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将自己重新陷入浓重夜色中。

　　拦了的士，兜到湖边，他们平时常去的地方就剩这儿了。
　　下了车，焦急地寻找。空旷的湖边，湖风吹拂，身上心上，异常寒冷。但她无暇顾及。拼命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湖边一侧，有一个身影隐隐绰绰。盛熙慢慢地走进，走进，等到走到那个人身边时，她的心如定向爆破的高楼大厦般，轰然倒塌。片瓦无存。眼泪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流淌下来。

　　“展颜。”她看着夜色中枯坐石凳的展颜。
　　展颜没有回音。他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盛熙。盛熙这才看清他的神色，满脸掩饰不住的疲倦和哀伤。那个总是荡漾着灿烂阳光笑容的脸，此刻竟然如此憔悴，似乎一夜苍老。这许多的沧桑，为何会爬上展颜年轻英俊的脸？

　　盛熙的眼睛被升腾的雾气模糊。“展颜，回去吧。这儿很冷。”
　　展颜看着她，仍然沉默。这沉默如此可怕，盛熙忍不住全身哆嗦起来。
　　“展颜——”盛熙无奈。
　　“你干嘛还来？”展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木然。
　　“展颜，不要这样。”
　　展颜忽然抱头痛哭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将悲伤袒露在盛熙面前。她呆住了。
　　“展颜，你？——”
　　展演忽然仰起头，哽咽着说，“我以为，我以为我尽力挽回，即使是和父母断绝关系，也不在乎，这样，你就能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我一直这样以为啊！”展颜流着泪，痛哭地说。
　　“可是，今晚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我才知道，我多么傻！”展颜站起来，看着盛熙说，“熙熙，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我是在用我的生命爱你啊！然而，你却这样践踏我的心！”

　　盛熙心下大惊，“展颜，你要干什么！”她疯狂地冲到湖边，抱住展颜即将跃入湖中的身体。
　　“不要，展颜，千万不要。”盛熙喃喃道。展颜站定，冷笑着说，“你怕什么，我死了也不会找你负责。做了鬼也不会去骚扰你。你怕什么？”
　　“盛熙，你真是残忍！我现在痛不欲生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管我？！来看我的笑话？”展颜冷嘲热讽道。
　　盛熙没有想到展颜会用这种姿态对她，她的心开始抽痛起来。她蹲下来，等抽痛过去。展颜也发觉了盛熙的异常，“熙熙，你怎么了？不舒服了？”他把自己的悲伤暂时放下了，但还是冷冷的。
　　“展颜，我不想解释什么。反正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辈子除了你我大概不会爱上其他人了。可是，这有什么用？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无法回头了。”她望向展颜，凄然一笑，“你想跳，我会陪你。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她迅速奔向湖的另一侧。
　　“熙熙，不要！”身后传来展颜的追赶和大声呼叫。然后，“扑通”一声，展颜呆立当场。一秒钟之后，他反应过来——盛熙根本不会游泳！
　　他毫不犹豫地也纵身跳下。

　　恍恍惚惚的，盛熙感觉有人在帮她捶胸拍背。接着，仿佛展颜慌乱急切的呼唤声，遥远地传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展颜一脸狂喜，“熙熙，你怎么样？”冬日湖风吹过，吹在她身上，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她蠕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跌入茫茫无知的世界中。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她的意识一点点地陷落，挽留不住。
　　在陷落前，她忽然想起，这是第三次，展颜抱着她，向医院狂奔。
　　人生总是反复轮回。
　　但一切，也许早有安排。

　　（二）

　　从那天后，她和父亲陷入僵局。父亲不理她，但她也不想去承认什么。本来就问心无愧的事，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她提前返校。一个人在宿舍，可以放肆地睡眠、阅读。只是无法写出一个字。她发现自己处于失语状态。只有拼命阅读，来唤醒几近崩溃的神经。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回校。
　　终于远离喧嚣。重获新生般如释重负。

　　自那日她从医院不告而别，就没见过展颜。不知现在展颜是否还在找她呢？
　　她还是会想起展颜。想起那夜他的绝望和忧伤。
　　也想起自己只差一点点，就失去的生命。
　　生活的转折真是难以估量。处处都是陷阱。

　　炙伏几天后，她才想起，没有和子寒告别。想起子寒的名字，心上无端地温暖起来。
　　去上网。子寒不在。但有留言。

　　盛熙，你多日没有消息。我很担心。见留言联络我。
　　——2月20日

　　盛熙，你怎么不联络我？见留言快打我电话。24小时开机。
　　——2月23日

　　盛熙，你到底去哪里了？
　　——2月25日

　　盛熙，你快出来！
　　——2月26日

　　盛熙，我真的要走了。我的导师要我回去帮他修订书稿。已经催了几天了。你在哪里？
　　——2月27日

　　盛熙，我走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我爱你。
　　——2月28日
　　......

　　盛熙的眼睛有小小的潮湿。原来，这些天，还有子寒一直的惦念。原来，他真的爱上自己。她忽然觉得，生命开始恢复了少许力量，来面对未知的磨难。

　　然而，这样的感动，不过像寂静湖面上荡漾的一抹涟漪，留不下太多痕迹。他是如此的远，遥远到，盛熙甚至怀疑，那个冬夜子寒温暖的手，给人慰藉的话语，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在大段时间和空间的临迫下，子寒的爱与关怀，一经抵达她的身边，便已经迟了。那些迟滞的情感，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她仿佛生来便是孤独的，所以迟滞的爱，只会带来更大需索。而且，子寒的爱更加遥远。这份遥远的距离，让她偶尔想起子寒，会揣测，秦城的子寒，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生活和想念呢？这想念，是浓烈如火，还是淡白如水？

　　盛熙无可获知。在电话和网上，子寒一如既往地诉说着。他是爱自己的，盛熙知道。只是，自己是否能如从前那般深陷地爱子寒呢。毕竟，这爱，她完全给了展颜。

　　——展颜。丁展颜。一想起这个名字，盛熙心中就有刀割般地剧痛。这痛，迫得她不得不停下眼前的一切言行，像心绞痛般，待痛苦引致的心脏不规则节律度过以后，再投入正常的生活。

　　说不爱就不爱了吗？无数次告知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个人的一切。但仍然会忍不住担心，此时的展颜，该如何熬过他人生中刺骨的冬天？盛熙无法停止这种潜滋暗长的想念和担忧。然而，展颜的一切都与自己无由。再多担心与思虑，都不能让展颜获知。一点都不行。

　　于是，她尝试着开始回应子寒的爱。将对展颜的想念转化为对子寒的回应。记得子寒曾经告诉她，要忘记一段爱，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另一段爱。虽然自私，虽然伤害，可这是最迅速有效的方法。她不知道这是否有效。但到目前为止，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天知道她要怎样度过这段漫长的煎熬？如果没有子寒，也许她的现状会更糟。尽管心死如灰，尽管子寒远隔山水重重，然而，跋山涉水，迟滞而来的爱，带给盛熙的，仍然有淡淡的感动，淡淡的温暖。这温暖，在那时，如此珍贵。

　　到如今，子寒也离开自己的人生很久了，细细想来，盛熙还是感激的。她不能确认那段时间，子寒与她之间，是否有真正的爱，那些飘落在风中的山盟海誓，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但至少，子寒陪她走过一段那样的路。
　　彭羚唱道：给我一段仁爱路。那么，当年的子寒，带给她的，绝对是一段温暖而光明的路。这路，引导她走出人生最黑暗的通道，走出长长的将要迷失自我的路途，给了她一条隐约可见希望的新路途。为此，她感激子寒。

　　（三）

　　展颜偶尔仍会打来电话。盛熙初时会接听。但语言淡漠。心情凄冷。不给予任何转还或者修复的希望。渐渐地，展颜从她的生活中落幕。终于不再打来电话。一切回复平静。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结束了。苦难是否也结束了。但她还要生活下去。
　　她在怅惘中沉重地呼出滞闷已久的空气，努力开始投入眼前没有了展颜的真实生活。

　　抬眼望去，一切都没有改变，周遭环境仍旧那么熟悉，仿佛那段时间从不曾流逝，还停留在她和舍友们熬夜看《流星花园》的那夜。那夜，欢笑不断，无忧无虑，第二天就要抵达展颜身边，即将拥有真实的依恋与展颜的疼爱。那夜，展颜打来电话，说，“等你回来后我陪你一起看《流星花园》。”

　　一切都没有改变。盛熙生活中的其他部分都没有变。只是，没有了展颜。

　　没有了那个人，生命是否残缺？盛熙不知道。但，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包括所有爱与恨，所有痛苦忧伤。她等待遗忘。或者痊愈。

　　而且，有了子寒。子寒，守望多年的人。她曾那样深陷其中的暗恋多年。只求子寒的一颦一笑。而今，暗恋的人竟然爱着自己，多么奇妙的际遇。

　　春暖花开。天气渐渐晴朗。
　　开始尝试正常的思考行走。正常的活着。一切变得平静。

　　子寒的思念，已无法停留于电话或者网聊。
　　子寒说，“盛熙，有时间吗。你要不要来秦城看看，这是一座多么凝重庄严的城市。你会爱上它。”

　　子寒反复央求，“来吧，盛熙。我想你。”

　　长这么大，盛熙还没有独自一人奔赴那么遥远的地方。尽管她深知，这旅程的终端有子寒坚实的肩膀依靠，有他发自内心的热情和爱恋。她还是踌躇。但眼前的现实下，展颜虽然逐渐隐退，却仍像一枚可以随时引爆的炸弹，一旦爆发，将毁灭彼此。盛熙想念展颜，又痛恨他和他的家人。也恨自己总是没出息的想起他来。

　　她终于决定，去一趟秦城。

　　一切就绪。买好了深夜去秦城的硬座车票。她给子寒打去电话，告知火车到达的时间和车次。在晚饭后，她有些莫名地焦躁起来，心烦意乱。却毫无头绪。

　　这时，舍友叶惠和黄真从外面回来。黄真说，“盛熙，我们在楼下看到一个人。”

　　盛熙的心猛地收紧。一阵沉闷压住心口。仿佛透不过气来。她低声问，“谁？”

　　黄真迟疑地看着盛熙，——“丁展颜。”

　　这名字一旦说出口，便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担忧地看着盛熙，尽管展颜是温和而让人无法厌恶的人。但物是人非，而且盛熙今夜要远赴秦城，去子寒身边。大家都为她悬着一颗心。

　　该来的总是来了。盛熙有种末日来临的绝望感。最爱的人。那个她用自己21岁年轻的青春与身体同时爱着的男子。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决绝的境地？

　　盛熙忍住眼眶内的液体。从宿舍的窗边向楼下偷偷望去。夜色下，展颜迎风而立的颀长身影是那样消瘦孤单。盛熙的眼泪不经意地滑落，寒冷刺骨。展颜背对着宿舍，凝望着校园内回宿舍的路。那条路在昏暗路灯的映射下，清冷空洞。更显出展颜此刻的孤独。

　　盛熙呆呆地看着。这颀长瘦削的男子。一直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却已不能相守。反而要视同陌路。
　　泪眼朦胧间，她忽然记起那年展颜和李轩来医科大与她们相聚，在宿舍楼下静静等待的情景。那时，他们还只是几面之缘的普通朋友。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阳光下，展颜的面容线条分明，阳光照在身上，闪出亮晶晶的光，晃啊晃地，折射出迷人的光彩。而今，盛熙仍然呆望着展颜的背影。那清瘦的背脊上，不再有阳光的斑驳温暖的暗影，只有着忧伤的线条，一直伸向盛熙的内心，疼痛不已。

　　昏黄的灯光下，偶尔有几个人经过展颜的身边。他无动于衷，引来议论与侧目腹诽。虽然已是春天，早春的夜还是冷的。展颜在风中长时间伫立。无知无觉。像一座绝望凄冷的冰雕，等待能为他解冻的人。

　　“我能怎么办呢。”盛熙无声的流泪。在内心默念展颜的名字。
　　——展颜，为什么这么傻。
　　小艾轻轻地叹息，“盛熙，要不我让他走吧。”
　　盛熙转过头看着她，泪水纵横，一脸迷茫。即使是分手的那一刻，她也不曾如此哭泣。

　　小艾无奈地摇头，迅速下楼。
　　盛熙看到小艾渐渐走近展颜。靠近，两人说了些什么。展颜的身体在风中似乎抖动了一下。然后，展颜还是恢复了之前的伫立。再无言语。

　　“我说你不在。去了表姐家。他还是不走。”小艾有些担忧地说，“盛熙，怎么办？”
　　盛熙没有回音。
　　“外面好冷。”小艾劝道。小艾是善良的人。可是，盛熙又何尝真的如外表那般冷漠心狠呢。只是，她的心疼与担忧，无法暴露。不能暴露。只能自己在心中掘开一个空洞，将一切对展颜的心疼担忧，一切的爱，埋葬进去。永不见天日。

　　盛熙抽身下楼。小艾赶过来握住她的手。手指间传来小艾内心的温暖，给盛熙冰冷的身体有了些许力量。她回眼看了看小艾，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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