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贪狼

作者:君方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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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翊千佛灯


      我想起上次寻着印记追去却没找着人,回去后却糟了暗算,生出后来这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来,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排斥感觉。
      这厢阿九正待将黑布放下。他心中得意,专心控着黑布,酝酿着要给大家来场令人惊奇的表演。
      我手上的印记却又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刺痛,眼看上头血色越来越浓,竟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心里一惊,事情紧急,来不及多想,急忙掐了个决匆匆走了。
      黑布落将下来,又掉回到地上,阿九在后头大喊一声“小七!”,后头的话我却因着已经走远,再也听不到了。

      我连赶带移地去那印记上所指地方向,最后一道法术过后,只觉得眼前一花,如同被火烧到了眼睛里,面前明晃晃的一片,一下子甚么也看不清楚了。原是突然进了一个极亮的地方,眼睛还未适应。
      好在方才变戏法时便一直隐着身形,倒也没人发现得了我。只是我却也找不着唐无笑。
      好一会儿我才渐渐看了个大概,面前不远是一面一人多高的伞,伞正悬浮空中。
      我以为遇上了同样使法术的仙家,费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其实伞的每个角都教几道从树上伸出来的丝线绑着,那丝线几不可辨,看着就像一把伞浮在空中。
      伞面上反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光线,光线同光线重叠在一起,刺得我眼睛生疼,伞面内里更是亮堂如烟火炸裂,看起来似是正烧着一片熊熊火柱,全然看不到里头有些甚么。
      我再看一下四周,地上竟七七八八趟了二十来个人,路面的石子上血迹斑斑,而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没有看到唐无笑。我估摸着他八成是被困在了伞内,再拿神识一探,便证实了,且他仍是活着。
      我思索着该怎么出去救人,环顾四周查探了一圈。
      东南西北四个阵脚上各立了一人,手指虚握,似乎正是抓着一把线操控着。中央偏左一些的地方还立了三人,一人清清瘦瘦,个子略高,手肘弯曲,手指也是虚握,手上竟发出荧荧光亮。另外两人则要矮一些,看身形一胖一瘦,其他的却也看不清楚了。
      我虽看得不甚清楚,对那头传来的说话声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略矮的两人中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主子,里面没了动静,要不要去查探一番?”
      一旁那个则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没看到翊主子要主持灯眼,走不开么?”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再看看悬在眼前的这把大伞,和四周刺得人眼睛生疼的明亮光线,心里打了个突突。
      此番遇上的,莫不竟是南宫翊同他的家传之宝千佛灯?
      传闻灯开媲日,见之者无不变得目不能视。除了千佛灯,我实是想不出江湖上还有哪个“翊主子”同他的宝物有如此大的架势。
      却听外头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正是来自中间那个略高的清瘦影子:“你们几年未见我出手,此番最后一重功法大成,这灯不止困得了人,封得住气,还杀得了人了。”
      话刚说完,伞面顺势转了起来,内里一团火光一般的物事也顺势旋转了起来,拖出一道刺眼的残影。
      我听得那伞面里传来一阵闷哼,当下也顾不得了,神力流转周身,显了身形,从一旁飞速奔了出去,冲进了那道火光。
      这一进去便觉有异,周身法力竟流转得迟钝起来,而四周光线有如实质,道道暗藏杀机,如同一张极细丝线密密织成的网,旋转搅动,想将内里的人或物搅得粉碎。我虽使了法护住全身,那光网打过来时竟也觉得如同被千万道枝垭刮过,生疼生疼。
      便只这么片刻功夫,我只觉得全身气血翻腾,连法力都堪堪使不大稳了。当下不敢多留,顺势一探,提着唐无笑又冲了出来,学着凡间使轻功的样子掐诀往远处腾挪而去,却已经维持不大住,跑得没多远竟觉得后继无力,再也支撑不了。只得藏身在林梢,将身上剩余的微末力量使干净了,掩了我们的气息。
      我这才有功夫喘息片刻,回想起来,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这千佛灯威力忒也大,竟是隐隐有了同仙法一拼的实力,且有些古怪。
      唐无笑似乎昏了过去。他此刻全身都被挑开了口子,渗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线,约莫是方才那道光网搅的,看起来竟如被千万道密集剑气掠过,全身上下尽是极细的口子。不一会儿血渗开来,同边上的血混在一起,整个人便成了血人,看起来颇是恐怖。
      我心里翻江倒海,错了,全都错了!
      原本唐无笑写给我的时间地点全然不是这么个回事儿,而他原本计划好了要埋伏南宫翊,现下看来,倒像是他中了别人的埋伏。
      四下里有几道凌乱的脚步经过,那边却似乎也是乱了阵脚,出来搜查得不甚仔细,也没个章法。说来也是,竟有人从千佛灯下将人抢走,而我离去时似乎还将那伞上的细线崩断了几条,不惊才是奇怪。
      再过一阵子,远处传来刀剑落地的咣当声,却是南宫翊不耐烦道:“别追了,都滚回来。”
      四下又是几道更加凌乱的脚步经过。
      半晌,南宫翊恢复了冷静语调,道:“此人轻功极好,又是女子身形,江湖上有此水准的女子不出三人,烟雨笛肖悠人在关西,不可能赶到此处;东陵山庄庄主儿媳早已过世;而最后一人秋水老人如今就算活着,也年近八旬了,那劫人的却似乎是个年轻女子。她修的功法也是奇怪,竟不怕千佛灯的幻影境,我倒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鬼三,你带人仔细查查罢。”
      一人应下。
      南宫翊又道:“至于唐无笑,他伤重走不远,你们把住要道,慢慢搜查便是了。”
      一群人便散了。

      我察觉着法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使个法替他护住心脉。
      唐无笑堪堪醒过来,见面前是我,目中神色变了几变,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此刻伤重,却是说不出话来,未过片刻又是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我法力不济,只得背着他持些个小法术慢腾腾地移着,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木头小屋。
      我将他安置好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方才惊险,这下才得空休息片刻,有了时间仔细想想。
      若是唐无笑此番是去动手反倒中了埋伏,那约摸是有人泄露了情报。
      而他之前塞给我的那张纸条原本我就觉得突兀,现在看来果真时间,地点全然不对,竟是试探我么?
      我脑中忽地如一道电光闪过,早已好了的左腹伤口此刻竟隐隐作痛。往日那道“锁咽喉”是他带出来的东西,他竟是连着试了我几次么?

      我想来想去,从还未出得东陵山庄时开始想,却数得他对我混帐事做了不少。当初关我入牢,后来中了暗器,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下的手。而后在酒楼他又将我送给阿九,不止骗我要盯住阿九,还给了我错误的消息,是想教我救人也寻不到哪里去救么?
      我越想越生气,更加想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便怀疑我了,又是试了我几次。当日自个儿被劫也是一笔糊涂账,完全没个头绪。
      我想得头疼,只得作罢,寻思着待他醒来好好质问一番,讨个说法。

      第二日我在山里摘了些药,煎好端进屋里,正见唐无笑悠悠醒转。
      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身上的伤昨日便止了血,只是先前失血过多,此时气色便不大好。约莫是听到响动,他此刻一双眼睁得半开,眼睛浮肿,隐有血丝。

      我看着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原本心里的一肚子气便发作不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便这么不相信我么?”
      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表情转了几道,挣扎着坐起身来。便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看起来也是费力得很,而后喘息了许久。约莫是力竭了,他又闭上眼,黯淡道:“现在我知道泄密的细作另有其人,可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甚么意思……”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失意的样子,当下不知道怎么接口,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总该教我明白……”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又仿佛斟酌了一番没有说出口。
      我将碗搁在屋里唯一一张既是凳子又是桌子的木台子上,立在一边,只瞧着他,等着他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他才又半睁开眼,费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虚弱道:“有日夜里我同人商讨完计策,却发现屋外有人偷听,待我出去追查,却只在门外捡到一只女鞋。我教人查了才知道是庄里发给内院侍女的款式,那时便有些怀疑。这一路上断断续续有情报泄露的情况传来,我不得不怀疑身边的人。直到……二哥说他认得你,还说救了伤重的你,我便怀疑你会武……”他身体不济,话便说得断断续续,说完这几句话便似乎力气不济一般说不下去。
      我听得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头一次夜探时确实有这么一茬儿,只是后来没见他有甚么动静,自己也没在意,便将这茬忘了去。却没想到他竟以为是我落下的鞋子。
      却又听他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听二哥说话,也不知道怎得听得心里很不舒服。我心里烦躁,便想喝酒,喝得多了,有些微醺,灵光一现便想到要试你一试。”他停顿了一番,又道:“当日也许我喝多了酒,看不太真切你的功夫,可你确实闪开了我的招式。而这次你又救了我,虽说当时我神智不大清明,可你能将我从南宫翊手中救下,又带我到这里,会武却是事实。那时我以为你是细作,现在才知道不是……”他闭上眼睛,似乎是话讲得久了脱了力,半晌,才又睁开眼来,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谁?”
      我被反将了一军,哑口无言。
      他并没用多大力气看我,我却只觉得似乎有一道凌厉的光烧在我脸上。
      不管如何,眼下还得糊弄过去才好……
      我脑中胡乱转着,口中支支吾吾道:“不瞒你说,我确实身负武功……不过是小时候的一段缘分罢了。只是师傅教我莫对外人说,你也没问,我便没说……”
      他看起来仍是不信,话音随轻,语气却是冷冷:“能从南宫世家千佛灯下抢人,絮絮,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呐,你混到我东陵山庄,当了半年丫鬟,倒教我受宠若惊了……”他身上有伤,语气一急,不免咳了起来,我连忙上前帮他顺气,他扭过头去似是不愿我的接触,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你到我家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无奈地收回手,脑子稀里糊涂地堆了许多事,想搪塞也不知道说些甚么,着实叹了一番气。忽地想到以前在九天看观尘镜时看到的一出,当下也不管合不合了,我装着半真半假地神色一黯,幽幽道:“原本……师傅给了我三年时间……我不能对你说我的目的……可瞧见你出事……我……我只觉得心里慌得很,也不想要做师傅叫我做的事了。”
      他闭上眼睛,平息了下咳嗽,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信我了没。
      我给他身底下塞了个枕头,扶着他调了个位置,好靠得舒服些,软声道:“你现下莫想这些,你身上有伤,先将伤养好了再说,我……不会害你的。”
      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萧索:“千佛灯封阵化力江湖一绝,我被困在里头,全身经脉早已被封住,现在半点内力也使不上,怕是已经被化去了……”复又睨了我一眼,声音沙哑道:“那日我神智未失,隐约知道你入了灯阵内,又将我救出且全身而退,却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心里发虚,装作没听到。
      唐无笑探究地瞧了我一眼,眉头锁起,思索着道:“早先姻缘坊的小院莫名塌了,我查了许久也查不出是否与你有关……絮絮……你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怀疑……”
      我心乱如麻,心想凡间常说天道轮回,因果循环,真真是说得太对了。自己之前不管是脑子一个想岔做了些糊里糊涂无法搪塞的事,还是身份使然不经意间总会有些破绽或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事,如此情况多了,终归要教人怀疑。这当真也是得怪自己。
      方才编的藉口已到了我的极限,现下他的疑问我一个都答不出缘由来,只得不去理会。
      我努力扯了个笑容,安慰道:“那千佛灯或许只是将你的经脉暂时打得闭塞了而已,休养一阵子便好了。”
      他微微摇头,没有再说话。方才他说那些话着实费劲,现下看来似乎也倒了极限,一副心力不济的样子。
      我不好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从屋里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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