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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
第十八章
回到水下，白璘果然受到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批评。
首先是大司命的：“白王！你怎能带着蓝王、青王擅自行动？这是违抗军令的！”
白璘忏悔状：“对不起师父，把我抓去砍头吧！”
大司命无语。
然后是白璎：“妹妹，这样太危险了，如果天亮后还回不来怎么办？”
白璘笑：“我事前计划好了的，一定能回得来。而且这次行动是为了空桑好不是吗，来，我开水镜给你看一下巫彭的惨状，有了这次惨败，国务大臣巫朗一系的人就能上位了，他们一向是主张缓和政策的，对鲛人的攻击也能暂缓了。”
白璎无话可说。
真岚的眼睛又深又静，远远望了白璘一眼，独自走开了。
这位才是真正狠的。
白璘赶上去赔罪：“师兄，要是我真做错了你说我行不，别闹这么郁郁寡欢，看得人良心不安啊……”
在虚幻的白塔顶端，真岚眼睛默默望着头顶白塔的倒影，一个字也没说。
“师兄？”
“其实我在想。”真岚缓缓开口了，字斟句酌的，然而慎重非常。“你为什么急于离开这个世界？其他地方，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吗？”
白璘瞳孔收缩，她强笑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白璎主动求死，是因为愧疚和负罪感。你呢？你、我、西京，都是为了空桑拼尽全力的人，我和西京都愿意尽力求存，你为什么不？”
“在眼前的世界之外，你自己还有一个世界吧？”
“不然怎么会有人，在生命最辉煌的时候，就把死计划得这么周全。”
真岚没有双手，然而术法代替了手的作用：一张书柬平白飞出。白璘骇了一跳，这居然是她在最后一战前特意留在神庙的遗书！
可她明明已经毁掉了。
真岚主动解释：“那天从战场回来，我们开会开到晚上，你在回去的路上遇刺，还记得吗？为了取你平日惯常用的药物，我去了一趟神庙，结果看到了这个。”
他语气和缓：“我拆开看了。呵，好好照顾青玟郡主、妥善安置你身边的侍女婢仆、如果可能与鲛人结盟？白璘，想得很周全啊。”
白璘苦笑。
“你是已经占卜到，在战场上会遭遇攸关生死的危机吗？可你为何一点求存的意志都没有呢？反而像是……渴盼着死亡。”
真岚目光如水，细细流连过白璘虚幻的面容，仿佛一个温情的抚摸。
“你怎么不说话？”
白璘小声说：“你听我解释。”
“嗯。”
过半晌，她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就是预知天命的人常有的自负吧？自以为是地安排所有人的命运。”真岚淡淡说，“对我，你是怎么安排的？现在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太子，以后做一个好皇帝？与白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规规矩矩过一辈子？”
“不是每个人都会按照你的安排来过日子。”
白璘无力扶额：“师兄，我绝对没有随意对其他人指手画脚的意思，我连我自己的事都要闹不清楚了我哪敢指挥您老人家啊？”她顿了一顿，低声说，“而且，我知道你是最讨厌旁人规划你的一生的，我又怎么会助纣为虐？”
“你已经够累、也够受拘束了。”
真岚笑了笑，神情总算不再那么奇怪了——说真的怪可怕的。“那你也不要总把我和白璎凑在一起，你应该知道，我和她以后是会和离的。
白璘举双手投降：“好好。”
“我和你是战友，从我来帝都的第一天就是。”
“是是。”
“你不可以比我先死，不可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白璘“啊”一声，眉毛简直要扭成一团：“大哥，可我现在是冥灵啊，当年许下的心愿是空桑复国，身死魂消；空桑复国那一日，我们六人都会消失不见，就跟阳光下的泡沫似的——话说典籍上的这个比喻句还蛮带感的。”
她试图岔开话题的举动再一次失败了。
真岚的声音压低了，更显得郑重：“反正空桑的守护之力早就不在了，等到它复国的那一天，我就把破坏之力祭献上天，换回你们的生命。”
不等白璘反驳，他有点悲哀地抬起眼睛：“白璘，不要让我一个人。”
白璘怔住。
这样难过悲哀、迷茫到甚至有点害怕的眼睛。
“好。”这样的承诺脱口而出。不管怎么说，我和你是在这个世上陪对方最久的人，我和你是战友。
在这样的寂寞之地，我确实不该留你孤军奋战。复国容易，建国何等艰难？
一时头脑发热，任务栏里立刻又多了一项“太子的嘱托：一生相伴”，白璘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而真岚已经又恢复了那种笑嘻嘻的淡定表情，白璘很怀疑给他诈了：你看看，先敲山震虎，然后动情晓理，最后直抒胸臆，这一套作战手段多么眼熟！
她咬着小白牙，恨恨问道：“你怎么就要和白璎和离了？多好的姑娘啊，不知道珍惜。”
真岚回头一笑：“再好不是我的也不行啊，我费劲曲折问出了她的心意，她还喜欢苏摩呢。”
白璘挑了挑眉。
“不过女人对鲛人，咳，就是没办法啊。你说男人要爱上了鲛人，还能给他们泡个化生汤什么的；女人能怎么办啊？听说历史上的白絮皇后就是因为不想让枢益贵妃跑掉，一狠心就直接把他泡成了女人。”
“与其让他以后为了旁人变身，还不如弄得他变不了身，是不是。”
白璘冷冷道：“你难道想挑唆白璎把苏摩泡进化生汤里变成美女？哼，他已经变身了，师兄你只能默默怀想你的苏摩美人啦。”
真岚问：“哦？他几时变的身？为谁变的？不会是你罢？”
白璘垂着眼睛说：“我早说过，他要为我变身早变了。白璎一跳白塔他就变了身，肯定是为她变的。”
真岚笑笑，无所谓地说：“那感情好，就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呗。”
白璘冷淡的说：“嗯。”突然瞪着真岚，“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死人倒不能入土为安？啊？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真岚吹着口哨走远了。
大概是为了说服白璘“死人也要努力生活”，真岚出乎意料批了青塬的假，他不巡视的时候就能悄悄跑到博古尔沙漠的古墓里去，探望慕湮剑圣。
白璘和真岚悄悄开水镜偷看。
白璘说：“是不是不太道德啊，这可是慕湮剑圣诶。”
真岚说：“那好，切个画面，去看十巫的荒-淫私生活。”
白璘“呸”一声：“谁要看这帮没素质的暴发户？殿下，我要看当初不会去东宫看你的姬妾？”
真岚大叫：“你别冤枉我，我哪来的姬妾？”
白璘说：“那宫女什么的……”
真岚严肃辩解：“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
白璘说：“好吧，诈你的，没有就没有了。唉，其实如果云荒外面没有罩着结界的话，我们可以偷看一下苏摩的，他这些年肯定过得相当精彩。”
真岚深深点头：“这小子招桃花啊。”
古墓里，青塬给慕湮带去了梳妆镜、一整套妆奁用品、胭脂水粉，还有一大捧新鲜的桃子。
慕湮回头：“诶，怎么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上次我闭气沉睡后醒过来，发现整个古墓里装饰陈设都换了，简直吓了一跳。”
青塬腼腆地笑笑：“你睡着，我也没事，顺便就把家具布置了一下。”
慕湮眼波一闪，嗔怪地瞧了他一眼，自己拿起一个桃子剥皮吃起来：“唔，感觉好几年没吃过了……”
青塬去布置小炒锅：“不仅仅是很多年没吃桃子了，你也很多年没吃饭了吧阿湮？我给你做胡萝卜丝炒小牛肉。”
慕湮险些把桃子吐出来：“你叫我什么？”
青塬紧张道：“我……我不能叫么？抱歉，我……”
他一道歉慕湮立刻道：“没关系。”接着反应过来，“不是，我和你父亲母亲是一辈的，你不能这么叫我啊。”
青塬微笑：“我算了一下你清醒的时间，现在你大概二十五岁？我呢，依我清醒的时间来算，我三十七岁了。”
慕湮说：“哪有你这个算法的？”
青塬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说想看那本《伽蓝杂记》？我给你买来了，就是买的时候把书店店主吓够呛，他收钱收到一半突然发现我没有影子……”
吃过饭，慕湮才皱眉：“哪有人半夜吃饭的？”
青塬说：“谁让你不会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你既不吃也不喝，多不好啊。”
慕湮怕被他念叨，转移话题：“咦，我好多年没用这些了，今天试试。”
青塬说：“胭脂我买了七种颜色的，你试试这种桃粉色……”他用小刷子拈起胭脂，在慕湮唇上细描，而后将她推到玻璃镜前：“看看。”
慕湮发呆。
青塬含笑说：“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阿湮。”
慕湮埋着头，过一会儿抬起头来：“你总在伽蓝和这里往返，太不安全了，万一别人截住怎么办？我教你几招剑法吧。”
她脸颊羞红，真是面若桃花。
而水镜外，真岚和白璘笑得打跌。
“哎呦，青塬活学活用，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我们六个人费力气教他老半天。”
“嘘，别给白璎听见，要是她以后在她师父面前说漏嘴可就糟了。”
时间一天天流过去，霍图部绑架了一群被放逐的冰族人。冰族人不去赎他们，霍图部的人也就一直把他们关在地窖里。
慕湮听说消息，赶去解救人质的时候，所有人中只剩一个少年存活，他拼命舔着地窖顶端滴落的水珠，像一只渴望活下去的狼崽子。
她将他救回古墓，给他吃青塬带来的桃子。
青塬再次去古墓的时候，就错愕地发现他的女神旁边站着个半大不小的冰族男孩子，面色阴郁，蓝色的眼睛里冷冷的满是敌意。
青塬还没说话呢，他先开了口：“师父，这个小白脸是谁？怎么半夜上门？”
青塬险些没栽倒。
请你看清楚，我虽然擅长法术，但也弓马娴熟，身体健康，绝对不是什么小白脸！
慕湮哭笑不得：“焕儿，别瞎说，他是师父的……朋友，叫青塬。”
她对着青塬温柔一笑，如同枝头鲜花初绽：“青塬，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名叫云焕，他资质很不错呢！”
青塬微笑着走了过去：“是吗？你的徒弟，一定很厉害。”
慕湮不满道：“你怎么看都不看就胡说？焕儿还这么小，怎么可能厉害。”
青塬说：“好好，我说错了，他以后一定很厉害。”
慕湮这才嫣然不语。
云焕冷冷瞪着青塬：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家伙还挺有手段，师父对他居然这么亲近。
敌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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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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