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何处

　　爹爹终于起身了，慢慢踱到陆云栖身边，一把将张清暇拉起：“你平常是怎么教女儿的？他居然敢这样顶撞冉儿，一个女子，不知书达理就算了，连道德素养也这么低，现在不管教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管教的，老爷求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的……”娘亲泪汪汪的说着。
　　“冉儿，把你妹妹带到柴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这个小孩把它丢到山上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爹！这孩子现在不除以后一定会带来灾难！！这件事情请交给我处置！！”
　　“……好吧”

　　说来说去还是要他死啊，陆云栖低头看了一眼昭明，他柔柔软软的小脸露出哀伤和不舍，“姐姐……”。
　　陆云栖脑袋开始充血，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父亲说：“爹！孩儿有话要说！”
　　他看了陆云栖一眼“没必要说什么了，你该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爹要孩儿反省什么？是因为心地善良救下幼童吗？难道爹是希望我同大哥这样，一不会顾念手足，二不会同情弱小，三还要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吗？”
　　“放肆！！”
　　“又是放肆，你们就不能换点别的来说吗？爹啊爹，我叫你一声爹，你当得起吗？我不聪明，可是也知道子不教父之过，爹你可曾教过我识字吗，可曾教过我习武吗，可曾教我为人之道吗，娘亲身体羸弱，她要如何教我，她嫁了你算是受尽折磨了，你可曾关心过她？你可曾关心过我？知书达理我是自愧不如，但是礼义廉耻，我恐怕爹和大哥没资格说我吧？”陆云栖说完话，他们居然没人反驳，三个人站在那儿集体颤抖，这场面多讽刺啊。

　　终于，陆炎之忍不住了，扬起手一个巴掌劈过来，陆云栖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迷茫，还没清醒过来，鞭子又噼里啪啦落下来。这回鞭子隔着衣服深深地嵌到她的皮肉里，陆云栖疼的满头的冷汗直往下冒，她咬着牙，一声都不肯吭，握拳的手已经被指甲抓出了一道道血痕。陆云栖真希望自己可以晕过去，这种疼痛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受得了的，但是偏偏她又清醒得很。
　　张清暇哭天喊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到陆云栖瘦弱的身体上，泪眼婆娑，哀求着：“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陆俊冉似乎已经失去了人性，用力去拽张清暇，龇牙咧嘴的说：“走开！！”她却死死的拥着自己的女儿云栖。又是一鞭子，陆云栖感觉到了，这一鞭子在她和娘身上烙下同样的印记。
　　这下陆云栖彻底清醒了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能打我娘！！陆云栖挣扎着抱住陆俊冉的腿，不管他踹了好几脚，狠狠的咬了一口。陆俊冉嘶哑地喊了一声，朝陆云栖的肚子上狠狠地补了一脚，后者嘴里一腥，一口血吐了出来，

　　张清暇娘立刻把她扑倒，鞭子就铺天盖地的落在她背上。小小的云栖仰着脸想钻出去，结果她娘亲一把把她拉住，戚戚然一笑，在她怀里不知道塞了什么，轻轻说“云儿啊，为娘没用，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娘？“娘？”云栖看到她眼里一点点的没了神采，心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娘……”她渐渐闭上眼睛，云栖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吼“娘！！！！”

　　这一吼让一切都安静了，鞭子没了声音，陆云栖从她身体底下钻了出来，静静的看着那个拿鞭子的人，那张英俊的脸怎么会这么扭曲，多可怜啊，他裤腿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叶儿一脸的恐惧。
　　她笑了，然后向叶儿招招手轻柔的说：“叶儿过来，娘她很想你啊，你却很少去看她，上次的糕点又给娘送去吗？”她探出半边脑袋摇摇头。
　　她又笑：“叶儿记性真差，下次绝不能再忘了啊。来~到阿姐这边来。娘亲没力气了，我们扶她一把好吗？”她轻轻伸出血淋淋的右手温柔的笑着。

　　陆绮夜抬头看了一眼大哥，正想要伸出手，突然又是一鞭子，云栖的手背绽开了花，血顺着指尖滴答滴答往下掉。她硬生生忍了下来，手还是原来的姿势还是柔软的语气：“叶儿，过来啊，娘她好想你啊。”
　　“叶儿，别过去！！”陆俊冉恶狠狠地说。

　　陆云栖无比温柔的看着他们三个说：“叶儿她是我亲妹妹啊，我怎么会伤害她。”
　　陆俊冉愣了一下，但还是往后扯了扯叶儿。
　　叶儿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细弱蚊蝇的说：“大哥不让我过去……”

　　陆云栖笑的越来越浓了，“那叶儿你自己呢，你想过来吗？只要叶儿想，我想大哥也不会反对的。”她低着头往后缩了缩，良久也不肯说话。陆云栖笑的更欢了，轻轻柔柔的说：“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咱们算是缘尽于此了。”

　　她回头看去，昭明正用娇弱的身体支起娘亲，她挪到了娘亲身边，把娘的头死死抱在怀里，眼泪一点点流下来，她把嘴唇都咬破，胸口的那一团气放佛要浓的再也化不开，那一刻她觉得尘世已经逐渐的离她远去了，她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不如跟他们一起里去吧。

　　之后的事情陆云栖已经不太记得了，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醒过来，浑身酸疼，头晕乎乎的。但是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浑身包扎得像个粽子。昭明就躺在她身边，枕边放着一个通体翠绿的玉扳指，这是娘亲的东西，原来她当时在云栖怀里塞的就是这个啊。想到娘亲，陆云栖又忍不住哭了。
　　昭明也醒了，看见云栖在哭，就给她擦眼泪。

　　陆云栖看着昭明，没由来的一阵悲哀，她摸了摸昭明的头，然后被子一掀，跳下了床。一下子全身的伤口都被牵动了，身上密密麻麻细微的疼痛就像蚂蚁在啃食一样。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跑到门口去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又跑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外面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晒了进来，整个山庄都处在一片惨淡的白色之中。白色的幕布，白色的灯笼，明明前几日还是这么喜庆的。

　　陆云栖趴着窗户哭了好一会，小小的昭明赤着脚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也在哭。她似乎是哭累了，又坐回到床上，勉强穿上厚实的棉袄，一边穿一边用手背擦眼泪，袖口上一片水迹：“昭明，我要去看看我娘，你留在这里。”一开口才发现喉咙里跟火烧一样，又拿起桌上不知是几日前的凉茶猛灌了几口。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陆云栖摸了摸他的脸：“你留在这儿，收拾着东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走。”
　　他点了点头。

　　陆云栖踩着凳子跳出了窗户，脚下一歪，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浑身的伤口针刺一般的叫嚣着，背上似乎有火在烧。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踉踉跄跄的向前厅跑去。

　　正值寒冬子夜，万籁寂静，静得连棉鞋踩在地上也清晰可闻，陆云栖小跑着绕过回廊，大片大片的雪自两旁的树枝上簌簌落下。廊上挂着白布，看得小小的云栖触目惊心。

　　来到前厅的时候，她渐渐放缓了脚步，前厅是整个庄子里唯一还有亮光的地方。她想起以前，娘亲的房里总为她留着一盏灯，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心，陆云栖横生出一种错觉，那灯光还是娘亲为她点的，她只要清脆的喊一声，又能看见娘亲笑盈盈的样貌了。

　　她在门口站立了良久，直到手脚有些僵硬了，才去推那扇沉重的大门。“娘，我回来了。”她不自觉地说了句。一说完自己也是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滴在了手背上。

　　偌大的灵堂也没有守夜的人，白色的蜡烛似乎快要烧到尽头了，被外面的风一吹，有些明明灭灭。陆云栖在灵位前跪了一会，抹着泪看到桌上的贡品里有大哥带回来的糕点，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抓了一块，绕到了白色幕布的后方，在这里停放着娘亲的尸身。

　　陆云栖有些怕，不只是怕鬼神还是怕看见活生生的娘亲突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但总归是至亲，她慢慢的靠近，慢慢的看到了棺椁里穿着寿衣，戴满了朱钗佩环的娘亲。娘亲的脸蜡黄蜡黄的，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了，头发被疏的很整齐，嘴里含着一块红色的纸包。

　　-------------------------------------------------------------------------------
　　关于葬礼：中国古代每个地方的葬礼都有各自的特点，同一个市里面两个相邻的县城葬礼的风俗可能就不一样了，但把死者生前的心爱之物作为陪葬这一点却是一致的。口含红包是给鬼差的贿赂，以便将来寻个好人家投胎，还有些地方会用棉绳把尸体捆起来.....这个可能是防止起尸的......也有些地方会在碗里放油和灯芯一直点着，直到下葬的时候才把碗摔破，灯灭掉，意思是人去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