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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选择
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好像是父亲他们打猎回来后，看到家里几乎被拆掉的景象，又有几个族人来说自己的小孩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然后大人们举着火把哭天喊地把我们这群小孩，还有头……给抬了回去。
除我之外，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已经彻底疯了，问他什么都只是流口水，父亲怕我也像他那样，所以什么都不问，族人们都说，到底是得罪了谁，要下这么重的杀手，他们宁可死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再后来，前后坡的雪地里被埋伏了很多削尖的木钉，还有一触即死的陷阱，族人们咬牙切齿的诅咒这群恶魔，说如果抓到他们，剥皮抽筋，挖心吃肉。
再后来，父亲让九叔在山外的城镇里给我找了个书院，让我搬到书院去住，一个月只可回来一次。
再后来的六年里，我几乎从未回过苍山雪，反正父亲和九叔会经常来看我，给我带些家里的肉干和日常所需的杂物。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在离书院仅有两天路程的苍山雪，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明天就要回苍山雪行成人礼，心里却没有曾经期待的那么兴奋，那个从来不敢记起的往事，总是在夜深人静，悄悄的在梦里撕扯我的血肉，正因我晚上恶魔连连吵得同窗都无法好睡，所以才例外有了自己的一间小屋。
梦里，一个我从来不愿去想，从来不敢去想的影子，一定会满身是血，在泛着幽幽蓝光的石室里，向我一步一步爬过来……
梦里，他浑身上下突然涌出大火，瘦小的四肢在大火中挣扎着绝望地哀嚎！……他一定很疼，一定……一定的……
梦里，那个拿着刀，浑身浴血的独臂瘦子，恶狠狠的问，快说！…小鬼在哪里……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我都告诉了他……
早上醒来，眼角还没干，习以为常的起身收拾行囊，这次可能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早早的九叔的马车就在外面等我，很快！就要回到阔别已久的苍山雪……
“雪生啊！~俊小伙了啊~哈哈哈，族长，你有福气啊，这么好的儿子孝顺你，还会识字读书，真是羡慕你啊！”
“雪生你可回来了，晚上一定来你大叔家吃饭啊！”
“雪生，你舍得回来了啊，可把你爹给欠死了，天天逢人就念你，说你又长高了，又长俊了，又会背新文章啦~~这次回来可别再走了，你爹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了……”
我满脸堆笑，嘴甜的叔叔伯伯婶婶的喊着！一路上看到我的族人对着我滔滔不绝，似乎要把这六年来没同我说的话全部补上。老远就看到父亲在门口迎我，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家里的饭菜总是最可口的，族里的媒人终于拿下九叔，给他说了房膀大腰圆，能缝能补的大屁股媳妇儿，最重要的是，还烧得一手好菜，九叔红着脸指着比我还粗壮的九婶说：“小生，叫九婶，待会儿叫你九婶炒几个拿手菜，保准你吃得停不了口，看你瘦的，那书能当饭吃啊！”
九婶人很好，黑里透红得脸蛋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见了她不知不觉这心也变得光亮起来！
“哎呦呦！这就是你大侄子啊，可真不像你这个叔！”说完，大笑着开始挖苦九叔若是有我一半的皮相还能光棍到今天。九叔急了，在门口扯着嗓子就跟九婶吵。但他们吵得我心里暖烘烘的……终于到家了！
父亲年纪大了，虽然依旧英武，但两鬓斑白的头发，和前额不知何时长出的皱纹让我心中一阵悲凉，是我不孝！一直放不下心中郁结，还好九叔即使成了亲也还是跟父亲住在一个大屋子里，让父亲衣食也有个照应。
其实长大后我也劝过爹，我在书院念书，家里就父亲一个人，孤灯冷灶的，不如……虽然我心里也是千万个不愿意，但父亲确实孤独，可每次我还没来及将下半句说出来，父亲就说，等我娶了亲，他在熬上个几年就能下去和娘亲团聚了，父亲还说，娘亲如果知道他续了弦，生起气来，恐怕几辈子都哄不好！
成年礼很简单，拜拜祖宗，稍稍纸钱就完事儿了，拜完祖先后，父亲来到我屋里，郑重其事地拿出一个红布包，红布包里卧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戒指，只见戒面上的宝石晶莹透亮，像一滴鲜红的血栖在金色鳞纹的戒托里，想不到我们家还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这是你娘亲留下的东西，也是你娘亲的娘亲给她的，你姐姐出嫁的时候，我本来想给她一只，可当时发生太多事，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对戒指是你娘亲最喜欢的东西，老是瞒着我偷偷拿出来擦拭，我知道那是她想家了！小生啊，你以后就是大人了，爹现在把这对戒指给你，以后你有了孩子，也一代一代传下去，别熄了咱洛家的香火！”
父亲的话让我感动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族里的媒婆，包括山外不知道哪里的媒婆全都来了，吵了我好几天不得安生，顿时，我才深深的领悟到父亲对我那番话，到底是肿么个意思！
躲在自己屋里，让九叔去跟那帮媒人们周旋，这一点，他比我有经验。
躺在床上看姐姐这些年的来信，一开始都是千篇一律的说，她在宫里吃的好、穿的好、被人伺候的好，而且每次都会问，上次夹在信里的银票收到没有，这样的内容大概持续了两年多。
到了后来，信的内容就悄悄发生了点变化……皇上这个月没来，皇上这个月来了，皇上今儿个问我宫里的炭火够不够。有封信还写得特别长，说宫里有个娘娘去皇帝那儿找她麻烦，说她善妒且无所出，犯了七出中的无后，要废掉，结果皇上以一句，如果怜妃犯了七出无后大过，那整个后宫是不是连朕一起都要拖出去废掉！？姐姐说她很开心，因为她的夫君，当今青鸾国的皇帝如此的袒护她，所以她很开心，很开心……
而这最后这一封信是父亲刚收到的，也是说得最为情深意切的一封，姐姐在信里说，自己离家已经六年了，因为路途遥远，家里人也从未到宫里探过她，看着宫里其他姐妹时常有亲人探望，渐渐的，当她每每听到宫里的管事太监念入宫探访的亲友名册时，都觉得那是最难熬的时间，想来她的亲弟弟我！今年刚好是成人之年，敢问父亲否能带着弟弟到青鸾国盛京，进宫与她见上一面，以叙天伦之情。
这封信中还特意提到，因为在桓远族里，我们的母亲是外姓，小生无法承其父职成为桓远族的族长，倒不如进京后让姐姐在皇帝面前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后半生衣食无忧！
虽然空读了几年书，但从来就是无心功名，我这种人，穿上官服也没那个谱。想想打小儿见到的那些官老爷，不是满脸流油的大肚子，就是面黄肌瘦死全家的哭丧脸，我这种样子如果做官，会拖累他们整体形象的。但是，已经整整六年将姐姐了，听族人们说，姐姐当年是叫着我的名字，看着雪山哭着走的！
“小……小生……快走啊！那些媒婆……太他娘的凶猛了，你九叔我快坚持不了了”
“好，我走！”从床上一下跳起来，“我要上京城！”
离开苍山雪时恰逢一年一度的赶春，父亲是桓远族长，对族人有保护和领导的义务，所以即使万般无奈，此次也不能同我一起进京了。
“进宫后多余的话不要讲……不要惹恼了青鸾国的皇帝……”
“知道了！”
“凡是多小心，不要忤逆皇帝……”
“知道了！”
“皇帝说什么你就听和，切记不要顶撞皇帝……”
“知道了！”
“看到你姐姐一切都好的话，就立刻回来，不要让皇帝生气！……”
“知道了！”
“如果皇帝问你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你就算是爹将你抱走的，你没办法！记住，千万别乱讲话，不要连累族人，我们不能得罪青鸾国的皇帝！”
“父亲大人……从昨天起您已经说了八百六十遍了……”
其实父亲心里是很想念姐姐的！但六年前送姐姐入宫时，锦艳发现游青是掉包的，发的那场雷霆之怒，至今还在父亲心中未完全消散，……临行时，父亲装了一满瓶苍山雪的地底泉水要我一定亲手交给姐姐，另外给姐姐带的山货也装了满满一大车，虽然我跟父亲说宫里什么都不缺，但父亲还是不吭声不吭气的直往马车上塞，叮嘱我带回来时记得带副姐姐的画像，把娘亲留下来的红宝石戒指贴身收好，如果可能，娶个媳妇一起带回来最好不过了……心中叹了口气，他以为人人都可以跟他当年一样，去趟中原，就能拐个大家闺秀回来吗！？
“诶小生，这次来京城咱可得找个酒馆好好喝上那么一天，这圣京的酒可不一般呐，这些年我在家里可想死了！”九叔赶着马车，大声的冲我嚷嚷，生怕就坐在他身旁的人耳朵聋了。
“这一路上你说了八千多回了，每到一个地方也没少你的呀，路费大半都给你付了酒钱！再不找到姐姐，我这个皇帝的小舅子就要沿街乞讨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是服了这个九叔，为什么我不在半路甩了他？！
九婶害喜，性情大变，天天在家变着花样跟九叔吵，九叔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伺候她，时间久了两口子吵得连狗都不乐意打我家门前过。后来九叔知道我要上京，悄悄留了张纸条说担心小生一个人上路不安全，竟跟在我屁股后头一路追来。
我想，回去苍山雪后，我们可能会被九婶吊起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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