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落日

　　天问也攀上礁石，顺着沐昆吾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海天交接的地方，隐隐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很快，小黑点越来越大，天问眼力还不错，发现那是一只木筏。那木筏与众不同，以碧绿藤条缠绕，藤条上竟还开着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沐昆吾瞧得发愣：“师妹，真漂亮啊！”

　　天问道：“唔，这么花哨，看来这木筏的主人该是女子。”

　　木筏更近了，却见前方站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蓝色道袍，挺拔高挑。

　　沐昆吾道：“师妹，那是女子吗？”

　　天问：“……”

　　却听那少年清啸一声，拔身而起，宛如一只大鸟，飞越海面，落在天问和沐昆吾面前。

　　沐昆吾吃了一惊，不禁后退一步，抬头望着他。

　　少年脸部线条硬朗，抿着嘴的时候表情很严肃，看起来有点怕人，他扫了一眼沐昆吾和天问，开口道：“你二人是玄天宗弟子？”

　　沐昆吾摇摇头，天问道：“我们是三清门弟子。”

　　“三清门？你们要参加十年大比？”少年眼里微露疑惑，“你们多大了？”

　　沐昆吾扳着手指道：“我八岁了，师妹和我一样大。”

　　少年似乎有些无语：“这么小……”

　　“明儿。”忽然，木筏上传来轻柔的一声呼唤。

　　少年跳下礁石，向着木筏恭敬唤道：“师父。”

　　木筏停在了海边，一个女子自那一簇簇繁花中走下，沐昆吾“咦”了一声，天问在旁道：“我就说吧，这么花哨的木筏，只有女子才会用。”

　　那女子一身轻软的碧色衣裙，乌云似的秀发斜斜绾了个堕马髻，以一根碧玉簪束住，素手中提着一个竹编的花篮，里面盛着各色花朵。

　　她容颜清丽，仪态娴雅，让人一见就不禁生出好感。

　　她也望见了沐昆吾和天问，抿嘴微微一笑。

　　天问跳下礁石，向沐昆吾招招手，沐昆吾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走到那女子跟前，天问道：“我是三清门弟子叶添，敢问仙子是……”

　　那女子不由微微一笑：“我姓林，虚字辈，唤我虚碧便是。”

　　天问道：“原来是林仙子。”

　　林虚碧又看了看沐昆吾，玄天宗弟子的道袍多为蓝色，沐昆吾身上衣服的面料用的是现成的，蓝色染得很匀，倒衬得他肤色更是雪白，配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密长漆黑的睫毛，以及还有些肉嘟嘟的脸蛋儿，十分可爱。

　　天问道：“这是我师兄，沐昆吾。”

　　林虚碧轻轻“啊”了一声，神情似是带了些惊讶：“沐……你是沐含章之子？”

　　沐昆吾不知为何，有些不大自在，脚底蹭着地面，说道：“嗯，她是我娘。”

　　“难怪，”林虚碧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生得有些面熟。”

　　沐昆吾抬头道：“你认识我娘么？”

　　林虚碧笑了笑：“自然认得。”说着，她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微笑道，“这是我徒儿，易明。”

　　易明正上上下下打量沐昆吾，表情怪异，闻言道：“师父，你说要带我来见杨师伯，杨师伯不是……”

　　“明儿。”林虚碧截断他，“师兄好静，不喜人多话。”

　　易明连忙闭上嘴，点点头，林虚碧又对沐昆吾和天问微笑道：“我师兄杨虚白，亲自教导你们，是么？”

　　沐昆吾没说话，天问道：“他可没有教我，至于我师兄嘛，我也不知道杨道长是不是在教他，林仙子想知道，自己去问杨道长不就是啦？”

　　林虚碧微微一怔，继而带着些怅然，道：“你说的不错。明儿，我们走。”

　　二人御剑飞起，转眼不见了踪影。

　　天问见沐昆吾兴致不高，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她？”

　　沐昆吾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怔了一会儿，轻轻拉了拉天问的袖子，“师妹，我们回去吧。”

　　“嗯？你不出去玩儿了？”

　　“我们回去，下次再出去玩儿，好不好？”

　　天问耸耸肩：“我又无所谓。”

　　两人回到院子，却见杨虚白和林虚碧正在对峙，易明立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师兄，如此说来，你是决计不肯了？”

　　“并非我不肯，我已说过，并无必要。”

　　“我也不想胡搅蛮缠，只是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最清楚，师兄，这也占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连沐含章的儿子都肯教，明儿可是正宗的玄天宗弟子……”

　　“住口！”

　　“师兄！”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信口胡言！”

　　“师兄，你……你竟然……”

　　“行了！”杨虚白微微皱眉，神色似是有些不耐，冷冷看了一眼沐昆吾和天问，道，“你们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杨虚白对天问道：“那一日是如何约定的，你大约还记得。”

　　天问无奈地清清嗓子，说道：“杨道长教师兄习武，如果五年后师兄能够在十年大比中胜出，那么杨道长就继续教师兄，直到师兄体内的药力全部化掉为止，如果师兄不能在十年大比中胜出，那么师兄的死活，杨道长就再不管了，而且师父还得将青霜剑送给玄天宗。”

　　这话一出，易明的表情就先有些古怪，因为被挑出来参加十年大比的弟子，到时候大多都有十八九岁，即使有个别天资格外特出的，也得过了十五岁。沐昆吾今年才八岁，十年大比还有四年，到时沐昆吾也不过十二岁，与年长他好几岁的弟子相比，完全没有优势。

　　人在小时候，总是懵懂无知，这是魂魄还未健全的缘故，术士十二岁之前的修行，都以打根基为主，过了十二岁，天资高低才会较为明显地显现出来。

　　当然，十二岁之前就能超出群伦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实在太罕见，要么是真的旷世奇才，要么就是气运无双，上数千年，这样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而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即使少年时堪称天才，长大了却也可能缺少后劲，泯然众人。

　　所以这个约定，完全就没有悬念。

　　紫电青霜是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滕王阁序》中有句：“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若能成对，更为珍贵，只是如今紫电不知下落，沐含章只有一柄青霜，即使如此，仍然使人眼热。

　　林虚碧似也怔了一怔：“师兄想要青霜？”

　　杨虚白道：“只是终不能见死不救。”

　　林虚碧思忖一会儿，忽道：“三清门的玄穆可知此事？”

　　杨虚白道：“他已数年未归，我看连沐含章都不知他去了哪里吧。”

　　“玄穆最是护短……”

　　“但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既然如此，”林虚碧勉强笑了笑，“师兄是一定不肯指点明儿了？”说着见杨虚白面色又有些不豫，林虚碧叹了口气，“那么，是我莽撞了，可明儿确实天赋不凡，四年之后，他也要参加十年大比的。”

　　杨虚白道：“就算不能胜出，也有诸多好处。”

　　“话虽如此，可是师兄这一年深居简出，却不知外面消息。”

　　“哦？”杨虚白轻轻一扬眉，“此话怎讲？”

　　“据说这次昆仑派来参加十年大比的弟子中，有叶霜的亲传弟子。”

　　听得此话，杨虚白也不禁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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