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石传说

作者:清水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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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事馆


      纪茗可谓是把后知后觉这个词领悟到了极致。一直到她被难得面色凝重的墨池带到校长办公室里坐下,她都还不能把敏堂诸多学生异常的健康状况和她前一晚的行为联系起来。她坐在墨池办公桌前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上,绞着手指忐忑不安,想不起自己可能做了什么触犯规定的事情。直到王芷、包世仁、甚至温婷一同赶来询问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怎么会这样呢……”纪茗不知所措的心慌了,“我,我不知道……”
      “别紧张,不知者无罪。”包世仁安慰她道,“你又是初犯,我们不会让你太为难。”
      “哼!”王芷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纪茗一跳。“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为师的脸,全让你丢尽了。说你不努力,你倒是半夜三更也想着练习;说你努力,你愣是能出个最低级最要命的错,让全校人都为了你不安生!”
      纪茗顿时吓得不敢吱声,眼眶也一点一点红了。王芷从未像今天看起来那样可怕,往常她发火只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而这一次却真的仿佛怒火中烧,烧得纪茗一阵一阵愧疚不安。

      “王副校长,消消火吧。”一直未说话的温婷站了起来,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王芷,“这孩子也不是有意的。”
      纪茗于是更低了头。她知道温婷因为知道江华的缘故,从一开始就像是打定主意要帮自己一样,频频用怜爱的目光看过来。她只是不安,不知道江华有没有告诉她他们二人近来的事。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过,就听王芷冷冷喝道:“我的学生犯了错,我这个做师父的自当严惩,倒还由不得旁人来多嘴。”说着,也不理温婷递过茶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中,又向纪茗道,“真是白瞎了我在你身上浪费的心血!”
      纪茗心里蓦地一暖又一刺,悄悄抬眼看了看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王芷。温婷尴尬的笑笑,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墨池清了清嗓子:“好在事情的缘由已经查明,造成的损失也并不是无可挽回。但是,纪茗,你这次犯得错可是相当严重,被你无意中精神攻击的那些学生们不知要耽误多少节课。你说,我该如何罚你才能对得起他们呢?”

      纪茗愧疚地道:“我知道这次我做的出了格,请校长尽管责罚。只是无论如何罚我,恐怕也不能弥补那些被我耽误的学生。我只怕……”
      “为他们安排补习事宜的事情我们心中都有数,你不须操心。”墨池这一说,包世仁便热心地点点头。墨池扬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继续向纪茗道,“罚你做一学期的公共服务,务必每天下午四点去别苑历事馆报道;取消本学期参加所有校内活动资格,包括下个星期开始的迎春杯东西苑争霸赛;每星期清洗一次东苑第九训练场,允许两个以下矮人的帮助。纪茗,这些责罚你接受吗?”
      纪茗暗自心惊,还是顺从地道:“我接受。”
      王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墨校长,真要连迎春杯也不让她参加么?两年一度的赛事,作为新生能够赶上的确是很幸运的事。”
      纪茗一面猜测着迎春杯是什么,一面留意墨池脸上的表情。只见后者带着一脸莫测笑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更何况,这孩子已经答应过了。”
      王芷仍是不甘:“她只怕连迎春杯是什么都不知道!纪茗这一回也是无心之过,适当惩罚就足够了吧。”
      纪茗看看墨池,又看看王芷。前者面色虽冷,眼里却带着笑;后者则是毫不退让,眼光如利刺般直扎向墨池。墨池眼中的笑意一点点褪了去。
      “好吧。迎春杯可以让她参加。”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王芷依旧冷着一张脸。对于其他学生来讲,这其实是在是平常,只是由于纪茗心境不同,总觉得师父望向她的目光格外冷冽。
      “哎,纪茗!”站在纪茗身后的那个总是嘲笑她的女孩向她嘶嘶低语,“听说你把十几个学生弄进别苑里了?我原来还真以为你一无所长,如今看来还挺有两下子嘛!”
      周围有几个孩子不怀好意地低低笑起来,自然也有人鄙夷的看看那女孩子,更多的人则是格外鄙夷的看着纪茗。纪茗涨红了脸,回敬道:“你如果不信,我愿意试试把你也弄进去。”
      那女孩似是收敛了些,眼中却仍闪着异样的光芒。王芷利剑般的目光扫过来,众人立马庄严站好,只有纪茗的一张红脸看起来着实不平常。
      王芷又威慑地盯了他们一会儿,便开始布置作业:“默诵《太上老君说常静经》,明天默写;昨天布置的论文明天要交齐;复习画符仪式和四大要诀,下周小测;把‘净身神咒’、‘祝香神咒’和‘净口神咒’分别抄写十遍,明天交;写一篇关于东方七宿和神兽青龙的论文,后天交。散了吧。”
      说罢,王芷便甩袖走了。黄阶的众弟子嗟叹了一会儿,便三三两两的散了。纪茗摁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从来没觉得王芷留的作业这么多过。

      “嘿。”顾子规从不远处跑来,从纪茗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我要去找丹青,一起走吗?”
      “呃……”纪茗下意识的低下肩膀躲开了顾子规的手,红着脸退了一步,“不了,我一会儿要去别苑报道呢。”
      “哦对了。”顾子规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像为纪茗不平一般摇了摇头,“不过现在才下午两点多,里你要报道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嗯……”纪茗目光游移,咬着嘴唇,想不出好说辞。
      “啊我知道了,”顾子规眼中忽然闪出狡黠的光,“你和别苑那江华关系一向好,这回是想早去见他吧。”
      纪茗猛地抬头,心里像堵了个橘子般难受。她想大声告诉顾子规:“我和江华连朋友都不是,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可是话到嘴边,只能哑哑地说了一声,“啊,没错。”
      顾子规看纪茗似是爽快答应了,倒眯起了眼睛,像是心有怀疑,不过还是转身走了。
      纪茗呆愣在原地,像是无法呼吸般大口喘气,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渺小无比,只盼着自己找回挪动脚步的勇气,然后慢慢融化在训练场外的阳光里。

      纪茗这次学了聪明,先找白秋心问清楚了去别苑档案馆的路怎么走,才满心忐忑地跑去报道。为了避免尴尬,纪茗一路左右顾盼小心慢行,生怕看见江华的影子,也怕让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好在纪茗似乎是杞人忧天了,挑了小道一路走,一直远远地向原野里望,也没见了第二个人影。春天还在似到非到的时节,那些眠了一个冬季的灵种杆,须得仔细看才能看到新发出的绿芽。
      档案馆虽然在别苑这荒村野地里地处偏僻,屋舍却算好的,看起来甚至比江华那间勉强能称之为住所的茅屋还要好些。纪茗站在深色的木门前深吸了口气,“吱呀”一声推开门踏进屋去。
      并不像纪茗想象的那样会有灰尘落下,眼前也没有纠缠的蛛网和泛黄的旧书。历事馆虽然并不宽敞,却有个干净的大玻璃窗,把阳光尽数收了进来。屋里自然四处都堆着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香味儿。纪茗一步踏出,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坐在一个小桌子后面的半矮人抬起头来,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她。

      “那个……”纪茗清清嗓子,“我是来做公共服务的。”
      “哦,纪茗是吧。”也许是因为长久和书本打交道,这半矮人看起来比他的同族要儒雅温和得多。——当然,只是跟他的同族相比而已。“我叫馒头,你就叫馒师傅吧。”
      “馒师傅。”纪茗乖乖应着。
      馒头跳下椅子,向纪茗招招手让她过去,纪茗照着做了。馒头道:“我这历事馆,一向是清闲得很,没什么事叫你做。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翻翻这些书,或者有什么作业到这里来写也行。有人来检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只需做个样子就行了。”
      纪茗正要松一口气,馒头突然扬声道:“但是,你每天在我这儿待两个小时,什么也不做也不好。这样,你就把这儿打扫打扫,把地扫了,窗户擦了,书架子掸了,扫帚水桶都在那边小间里。”馒头伸出手向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一指。“这样就行了。”
      纪茗点点头:“好。”
      馒头以食指敲着自己脑袋:“还有些事是你得记下的。后面那两个大书架你不要碰,也不用你打扫。窗户上头那个燕子窝你可别给捅了,他们两年前搬走的,今年没准儿就回来了。再有就是,我拿着笔的时候,出了多大的事都不许叫我。”
      纪茗笑了:“好。”

      历事馆的工作的确清闲,纪茗把活儿都干完了,才过了不过二十多分钟。她心里想着王芷留的论文,却无奈没带纸笔。想出声向馒师傅借,却看他拿着笔写着什么,于是又不敢出声。无奈之下,只好随手从身边的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
      历事馆,顾名思义,说得就是敏堂的校史和敏堂人的传记。纪茗手上拿的那一本薄册,竟是1838年东苑入学学生的名册和生平追踪。纪茗兴致满满的翻开书册,见那长长的一串名单中,第二个竟然便赫然是包世仁的名字。而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名字“包世忠”。纪茗蹙眉仰起头,难不成包师叔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兄弟?
      纪茗向后翻了一页,留心看了看纪姓的人,只见到一个纪翔,显然不是自己家的人,不禁有些遗憾。在名册近末尾处,只见一长串王姓的学生中,王芷的名字赫然其间。纪茗不禁瞪大了眼睛。王芷和包师叔竟是同年入学?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那时就相识。
      纪茗正想看个究竟,却听馒头叫她。纪茗抬起头,发现馒头已经搁了笔,正笑着看着她:“咦,你没有作业么?”
      纪茗于是道出自己没带纸笔云云,于是向馒头讨了来赶论文。虽然纪茗心里也是万分好奇,可是这时候,什么都没有作业来得重要。

      第二天作业不多,纪茗对于之后去历事馆简直有几分急迫的心情。她匆匆把卫生打扫干净,大概复习了一下画符仪式,便又找出那本年册来看。她哗哗翻到王芷的传记页,咬着唇阅读起来。
      “你今天心不静,”馒头握着笔并不抬头,“不适合读书。”
      “哦没关系,”纪茗笑笑,“我读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馒头的表情似乎僵了一僵,挑了挑眉便低下头去。纪茗的脸一下烧了起来,于是盯着王芷的传记页,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显然,王芷强迫式的优秀是从学生时代开始的。拜师拜的是当年东苑最优秀的李牧冉太师父,成绩从不出年级前五,三十六岁的时候成为了中国第二个拿到金阶学位的人;她参加了两次迎春杯比赛,第一次进了十六强,第二次拿了第一。
      迎春杯?纪茗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词汇,她明明记得墨池还是王芷提到过这名字来着。
      墨池告知对她的惩罚措施的时候提过:“……取消本学期参加所有校内活动资格,包括下个星期开始的迎春杯东西苑争霸赛……”
      王芷还特别为此抗议:“墨校长,真要连迎春杯也不让她参加么?两年一度的赛事,作为新生能够赶上的确是很幸运的事。”
      纪茗敲敲额头,合上书。听起来似乎是非常值得重视的,盛大得不得错过的……自己完全可以确定不想参加的比赛。

      “迎春杯是什么?”文丹青瞪大了眼睛望着一脸茫然的纪茗,“你居然不知道迎春杯是什么?”
      “我不知道。”纪茗咽了口口水,“所以才要问你。”
      文丹青深吸一口气,抹去惊讶的表情,敲了敲纪茗的额头:“你呀,都来了一个学期了还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文丹青摇着头笑笑,“迎春杯是咱们学校最重要的活动。虽然每两年才办一次,但是各方面准备就要花上几个月。有开幕式闭幕式演出,还有满汉全席……我记得今年应该是从三月上旬一直办到五月下旬;像往常一样,全体学生都要参加第一轮比赛。”
      纪茗咽了口口水:“不参加不行?”
      文丹青和蔼笑笑:“不参加不行。”

      第二天,东苑第一训练场内部一片香烟缭绕,伸手不见五指,不时隐约可见几个黄阶弟子挥着桃木剑舞来舞去,嘴里还不住念着什么:“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王芷精致冷峻的面容在这烟熏火燎中显得格外清晰,只蹙眉看着这一派靡靡之众。训练场有几个偷懒的绿阶弟子起哄叫着:“孙大圣!孙大圣!”被王芷一眼瞪了干净。
      过不多时,顾子规终于经不住同门众人的鼓动,顶着一头烟跑到王芷身前:“师父,好歹把顶棚打开吧。”
      王芷看了他一眼,向烟雾缭绕处怒斥一句:“纪茗,专心!”
      正失神盯着顾子规的纪茗不由得吓得一震,呛了几口烟。
      王芷又斜眼看了看顾子规,抬手画个符开了训练场头顶的棚子,示意顾子规回去训练。顾子规欢快的跳着少年的步子归队的时候,纪茗又免不了被呵斥一句。
      “纪茗,专心致志!眼神都跑到哪儿去了!”

      纪茗精神萎靡的趴在历事馆吱呀作响的桌子上咬着笔杆发呆。那什么迎春杯真是非参加不可么?
      然后她忽然回光返照般坐直身子。对呀,反正自己就这个水平,就去参加第一轮比赛然后顺利被淘汰就可以了。听丹青姐说,前几轮的比赛是按照阶别分组的,阶别越高比赛就越精彩……到时候不如去看顾子规跟别人打擂台,还有满汉全席……
      纪茗想着想着,又振奋起来,随手翻开那簿册继续看。她望着天花板算了半天,发现王芷第一次参加迎春杯的时候也只是个黄阶弟子,居然拿了前十。
      然后纪茗又想到,王芷只参加了两届迎春杯,说明她四年就顺利毕业了。可是,连顾子规那么优秀的人都是留过级的啊……
      纪茗瞬间又觉得心头又压上了一副重担。师父,您当年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啊……

      距离迎春杯的开幕式还有一个星期,校园里到处都贴满了彩色的告示,学生们的话题也是三句话离不开迎春杯三个字。文丹青负责开幕式彩排,最近更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今顾子规每天早餐时的爱好就是给纪茗讲上一届迎春杯的事,讲的纪茗心里都痒痒的。杜鹃总是抱着一碗麦片来旁听,是不是插两句嘴。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纪茗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指着杜鹃那碗糊不像糊,汤不像汤的东西。
      “麦片。”杜鹃笑出一排牙,“尝尝么?”
      虽然有了上次被顾子规骗喝豆汁的经验,纪茗还是架不住好奇心驱使,斗胆舀了一口。
      牛奶的香味先闯进来,纪茗就放心了;这可比豆汁好多了啊。可是纪茗越嚼就越皱起脸:“杜鹃!这玩意儿不应该拿去喂马么!”
      纪茗看着杜鹃和顾子规笑成一团的样子,心想这兄妹俩真是一个德行。

      迎春杯开幕式的前一天,就连纪茗都能感到那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充斥着自己的全身——虽然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这比赛和自己没关系。
      王芷特地腾出了一刻钟来给黄阶和绿阶的弟子训话。
      “……这是你们的第一届迎春杯,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的经验。你们记住,两年以后你们还要经历另一届,那才是你们应该显示出成绩的时候。绿阶的孩子们,虽说重在参与,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拿出点让我惊艳的成绩,至少应该以进十强为目标。黄阶的孩子们,你们的能力大多还停留在理论层面,所以我不对你们要求太多。”王芷顿一顿,又道,“——当然,那些被我开过小灶的除外。”
      纪茗心里咯噔一声。

      那天下午在历事馆,就连馒师傅都问了纪茗两句迎春杯的事,然后笑呵呵的捧出一个小盒子,道:“之前有个男孩子给你留下的。”
      纪茗心里一动,一面接过一面道:“谁?”
      馒师傅搔搔头:“我总在别苑见到他和花卷在一起,可是总也记不住他的名字。”
      纪茗屏了呼吸揭开盒盖,只见一根红线上穿了一柄小小的,粗糙的桃木剑,还细心的刻了两笔花纹。
      纪茗的眼神一下就柔和下来:“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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