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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守护
段寒声仓惶离去的背影,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枕雪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已然暗淡、触手冰凉的剑形玉佩。白日里生死一线的惊悸,刺客冰冷淬毒的刀刃,粉红瘴气的甜腥,还有最后时刻自己身体里不受控制爆发出的那股温暖气息……种种画面交织闪现,令她心有余悸。
但最后定格的,却是段寒声抓住她肩膀时,那双几乎要溢出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的恐惧、后怕,以及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痛楚。
大师兄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仅仅是因为她遇险,让作为师兄的他感到失职和担忧吗?
可那种情绪,激烈得远超寻常的关切。还有他离去时,那近乎狼狈的背影……
苏枕雪的心跳乱了一拍,一种陌生而微涩的暖流混杂着困惑,悄然弥漫心头。
她想起竹林深处他独自宣泄痛苦的侧影,想起他永远苍白的脸色和眼底化不开的疲惫,想起他沉默却细致的指点,想起他悄悄放在窗台的蜜饯和那枚详尽的玉简……
难道……
一个模糊的、让她脸颊微微发烫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
不可能,师兄那样的人,如孤峰寒雪,怎会……
而且自己只是资质平平、还总想偷懒的小师妹。
她甩甩头,试图把混乱的思绪抛开。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些刺客的来历,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能力。
夜渐深,露水渐重。
苏枕雪终于感到疲惫,和衣躺下,却依旧睡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窗外有一道沉默的视线,在静静地守望着。
这不是错觉。
在她小院外那棵老桂花树的阴影里,段寒声去而复返,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已经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夜风拂过他冰冷的颊边,却吹不散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与戾气。方才抓住她肩膀时,掌心传来的温热与真实感,几乎让他冰封百年的心脏骤然紧缩,随即又被更汹涌的后怕淹没。
他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失去了这缕意外照进他无边寒狱中的、唯一的暖阳。
白日里,当他感应到剑佩被激发,又隐约察觉到远方传来那熟悉却剧烈的温暖波动时,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向师尊细说,只留下一句“她出事了”便御剑疾驰而去,却在半途接到楚瑶传回的平安讯息。
赶回峰中,亲眼见到她虽脸色苍白但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那一刻,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断裂,压抑的情绪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此刻,无边的杀意与暴戾却在他胸腔中疯狂冲撞。那些藏于暗处的虫子,竟敢将手伸向她。
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想到她可能遭受伤害时,心头那灭顶般的冰冷刺痛。袖中那枚封印着血仇线索的玉佩,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与他沸腾的杀意共鸣。
他必须更快、更强。
在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再次伸出爪子之前,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将一切危险碾碎!
他抬眸,望向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眼神复杂。
靠近她,那温暖的气息能抚平他神魂的剧痛与心魔的嘶吼,让他得到片刻珍贵的安宁。
可也正是因为靠近他这样满身血腥与不详的人,才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下吗?
一种深切的自我厌弃与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守在她的院外,直至东方既白,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
次日,苏枕雪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走出房门。
一夜混乱的思绪并未理清,但生活还要继续。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准备去竹林进行早课——尽管经历了昨天的事,她对离开小院有了些许阴影。
刚出院门,就看到白止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蹲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师妹!你醒了!”白止跳起来,把食盒塞给她,“快,趁热吃!我加了双倍的宁神草和安魂花,还有上好的灵蜜,保证压惊安神,补充元气!”
食盒里是熬得晶莹软糯的灵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香气扑鼻。苏枕雪心中暖了一下:“谢谢二师兄。”
“跟我客气啥!”白止挠挠头,脸上惯常的跳脱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昨晚师尊和大师兄谈了很久。今天一早,大师兄就下山了,好像是要去查那些刺客的来历。师尊也被掌门紧急召去主峰了。你今天就别去竹林了,在峰里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跟我说。”
师兄下山了?苏枕雪怔了怔,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又有些担忧。
那些刺客明显不是善茬,师兄独自去查……
“放心吧,大师兄厉害着呢!”白止看出她的担心,拍拍胸脯,“倒是你,这次可吓坏我们了。小满那小子昨晚回去后,熬了一通宵,画废了几十张符纸,就为了做出效果更好的预警符。楚师姐一早也去执事堂和戒律堂那边了,要跟进宗门的调查。”
苏枕雪听着,眼眶微微发热。虽然穿越而来,无亲无故,但青云宗的师兄师姐和师尊,却给了她家人般的关怀与保护。
“我会小心的,二师兄。也替我谢谢四师兄和三师姐。”她轻声说。
早课时间,苏枕雪没去竹林,而是在自己小院里,复习楚瑶教的步法和段寒声玉简里的几个实用小法术。她练习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认真、更用力。因为她清楚,依赖别人的保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哪怕只是为了不拖累关心自己的人,她也必须尽快掌握自保的能力。
灵力在经脉中艰难却稳定地流转,她对那几个法术的掌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熟练了一丝。
过程中,她刻意尝试去感知和控制那种温暖气息,却发现它又恢复了平日的隐晦温和,只有在情绪剧烈波动或灵力高速运转时,才会隐约显现,难以主动操控。
临近午时,清虚真人从主峰回来了,面色有些凝重。他将苏枕雪叫到主屋。
“宗门对昨日之事极为重视。”清虚真人沉声道,“戒律堂已派人前往迷雾山谷勘察,并联络百草谷和附近宗门协同调查。那些刺客行事专业,痕迹处理得很干净,用的毒瘴和陷阱材料也非本地常见,恐怕……来头不小。”
他看向苏枕雪:“枕雪,你需有心理准备。你的特殊之处,经过小比和昨日之事,恐怕已不再是秘密。宗门内部或许还能控制,但外界……难免会有有心人惦记。掌门的意思,是让你近期尽量减少外出,潜心修炼。栖霞峰的防护阵法,为师也会再次加强。”
苏枕雪心中沉重,点点头:“弟子明白。”
“另外,”清虚真人语气缓和了些,“你昨日临危时爆发出的那股力量……不必过于恐惧,那是你体质天赋的一部分。但切记,在未能完全掌控前,切莫轻易动用,尤其是在人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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