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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隙为盟
达西骤然转身,重新回到她的身旁。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椅背,将她圈禁在自己与座椅构成的方寸之间,仿佛借此便能阻挡任何可能发生的别离。
“威尔,你最珍视我的智慧与独立,为何在乔治安娜身上却无法接受同样的可能?”伊丽莎白顿了顿,“你忍心如凯瑟琳夫人一般,让乔治安娜沦为另一个苍白无魂的安娜表妹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心头。凯瑟琳夫人专横的神情与安娜了无生气的面容霎时交织浮现。达西如遭雷击,双手痛苦地遮掩面,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桌,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他单手撑住桌角,好像是倚靠最后的支柱,方才泛红的脸颊血色尽褪,喘息沉重。
伊丽莎白悄然走近,停留片刻,眼中流转着不忍与疼惜,终是柔声劝慰道:“你和我都有识人不清犯错的时候,我亲爱的,可正因这些磨难,我们才得以成长为今日的模样。”
“你说得对,利兹。”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不再是辩论,而是倾吐内心。“我……我并非全然未见这些真相。只是我的思绪……太过纷乱。每念及她将踏入那世界,过去的阴影便如影随形……”他顿住,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言辞来描述那份深植于心的恐惧。
“我不知从何开始……”他继续坦白,罕见地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已经长大,我们无法再如她幼时那般亲密无间。她的许多心思,我已无从揣测。或许……许多话,她更愿意同你讲。”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伤感,不仅担忧妹妹受到伤害,也同样害怕与她渐行渐远。
伊丽莎白的心因他这罕见的、毫无保留的剖白而变得无比柔软。“这就是为什么她需要我,也需要你,威廉,但是以一种新的方式。你不需要去参透一个少女的所有心思,只需帮助她拥有一双能看清世界的眼睛。而这,是我们可携手为她做到的事。”
她缓步上前,轻轻将自己的手覆在他那只因用力而显得苍白、正撑着桌面的手上。
“我会陪着她的。”伊丽莎白说,“我已与那位太太有过接触,她和蔼可亲。我还请雷诺兹太太特意打探过,那家人虽从事贸易,为人却颇具雅致。”
“你已将一切都考虑得如此周详……”达西低语,轻轻扶住妻子的手臂,眼中满是动容。
“至于那三位‘公子’,你怕是闹了误会。”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其中两位年方六岁与两岁,最年长的那位此刻也并不在德比郡……那天在场的只有女眷与孩童,无非是谈谈巴赫,弹弹钢琴。这下,你可放心了?””
达西脸颊微热,记起自己此前只听管家提过新邻居家有三位少爷,却未曾留意年纪。幸而她心思缜密。他随即郑重道:“我改日当先去拜访那家的男主人。”
伊丽莎白反手轻扣他的手臂,二人双臂交叠,相视而立。她向他说明,她会引导守护乔治安娜,但不会过分干涉。乔治安娜需要亲自练习微笑、寒暄与判断。她愿做她的铠甲,却不会成为将她与世隔绝的围墙。她们先从简单的拜访开始,至于舞会,可视她的适应情况,再由达西最终定夺。
“谢谢你,利兹。”他诚挚道,眼中满是深情,“感谢你为我妹妹所做的一切。”
“你可知道?乔治安娜来找过我。她说,倘若你执意坚持,她绝不会违背你的心意。你可知她有多么在乎你,多么珍视你的感受?她生就一颗天使般的心,谁又忍心教她难过?你那晚的话语,也同样深深刺痛了她。”伊丽莎白柔声道。
“我...我实在畏惧那因她而起的指责与非议再次带来的痛苦,故而选了最省事的法子——将她藏起来。这确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宁。你说我自私,并不为过。我因你的责备才口不择言……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你的丈夫,我都显得如此失败。”达西叹息着摇头,眼中尽是自责。
“哦…我最爱的威尔,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你知道我有时多羡慕乔治安娜,甚至……偶尔还会嫉妒她呢。”伊丽莎白走近他,达西顺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温柔的慰藉里彻底沉溺。面对她,他总试图负隅顽抗,最终却不免全线溃退。
她将脸颊轻贴在他胸前,带着几分俏皮低语,说班纳特家中有五位姐妹,她自幼便常幻想,若能有一位像他这般可靠的兄长该有多好。达西心知肚明,以妻子的性情,这话里多半又藏着她特有的狡黠,更近乎一种温柔的调侃。然而此刻他已无力深究,心头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甜美的得意,如同饮下一杯醇酒,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暖融融的悸动之中。他不由得用下颌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发丝,如同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可万万不行,我绝对不要做你的哥哥。”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佯装镇定。
壁炉中,一粒火星轻轻迸裂,发出细微的哔剥声。这平日微不足道的响动,此刻却恰如其分地为他们和解的乐章填上了最后、最圆满的一个音符。先前所有紧绷的对峙与沉默,仿佛顷刻间被抽去了重量,化作羽毛,轻飘飘地坠落在地。室内的空气,终于从冷峻的沉默,回归到炉火所带来的温柔暖意。
“你愤愤不平,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真是让我恍若重见了昔日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娇嗔道,“要不是为了乔治安娜,我再也不愿与你说话了......"
"我错了...完全是我的过错,我怎忍心那样让你伤心,我最亲、最爱的利兹..."他低喃着,"可是……你的冷淡也着实令我备受煎熬。我徒然挣扎,心焦如焚。在这件事上,你也并非全无过错,你的疏远让我痛苦不堪……若非我如此在意你,也不会这般……”他近乎嘟囔地诉说着,双臂将她环得更紧,仿佛生怕她会如流沙般从怀中溜走。
“威尔,我们再也不要这样了。”伊丽莎白感觉他怀中的暖意愈发浓烈。
达西忽然以他惯常的郑重语气宣布,此刻他想喝一杯花草茶。尽管伊丽莎白分明记得他向来对此评价不高,她还是欣然应允了。由此,达西也便顺理成章地踏入了她的私室。这不仅仅是一次小小策略的成功,更是对他连日来辗转难眠的合理补偿。这让他内心感到一种庄严的满足——他再也无法忍受另一个独处的失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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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我们的新婚夫妇又解决了一道婚姻难题!也祝贺达西先生大获全胜(真的吗?)毕竟他再度回到了他真正的心灵港湾:她的卧室。
与此同时,乔治安娜终于要开启她的社交生涯。按我们的时间线,现在是1814年,等到1815年她年满十八岁——即将正式出道!

这篇故事的灵感,始于一个简单的念头:乔治安娜的社交问题。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注定会让达西和伊丽莎白——这两个意志坚定、深爱彼此却视角迥异的人——针锋相对。但争吵会如何升级,他们又将如何寻回彼此,却是在落笔时一步步自然浮现的。
我希望他们的和解方式既符合人物性格,又不落俗套:不是情绪化的让步,而是带着默契的锋芒与反讽的智慧——那种唯有他们二人才能演绎出的、辛辣又温柔的理解。于是,这个念头诞生了:伊丽莎白不会咆哮指责,而是以一场精心设计的“礼节性请示”,优雅地揭穿达西那套“一家之主”逻辑的荒谬。而他,竟也在震惊与反思中,心甘情愿地修正了自己的“执政纲领”。
最终,这不仅是在为乔治安娜寻找出路,更是他们婚姻中一次关键的共同成长——两个聪明人,在爱的疆域里,终于学会了如何真正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