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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人不会受委屈
燕修延摊摊手,唇角勾着抹漫不经心的讥诮:“因为有私,所以合谋污蔑本官啊——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傻?”
武将浓眉拧成疙瘩,喉结滚了滚还没出声,季风已按捺不住跳脚,袍袖狠狠一甩:“燕修延!你竟敢用言语恶意攻讦同僚,眼里还有朝廷王法吗?”
“啧。”
燕修延不耐烦地咂了下舌,目光扫过季风涨红的脸,像是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我都要怀疑季大人这御史官衔是银钱买来的了!瞧你这胸无点墨、只会喊打喊杀的样子,不如去案头啃两口墨条,再灌两碗清水,好好给肚子里补补墨水,免得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放肆!”
季风气得吹胡子瞪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手指着燕修延的方向,指尖都在发颤。
一旁的武将生得格外魁梧,肩宽背厚,颧骨高高耸起,衬得一双不大的眼睛愈发锐利,此刻正透着几分算计的精光。
他上前一步,躬身向御座上的人行了个标准的礼,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的沉稳:“恳请陛下彻查此事!燕大人身居高官,若当真清白无辜,便该当众理清是非,也好昭告天下,还燕大人一个公道,堵住悠悠众口。”
“嗤。”
燕修延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我本就清白坦荡,何来‘还公道’一说?那些腌臜脏水,不都是你们一盆盆往我身上泼的么?”
说着,他手执玉笏,腰身微躬,向御座上的虞睿祥深深拜下,语气掷地有声:“陛下,季御史等人一口咬定臣犯下诸多罪状,既然今日话说到这份上,索性便好好查上一查!倒要看看,究竟是臣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还是这些人蓄意构陷、狼狈为奸,妄图颠倒黑白!”
话音刚落,谢伟恒便缓步出列,官袍随着动作轻晃,身姿挺拔如松。
他垂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臣与燕大人婚期将近,此事关乎二人清誉,更关乎朝廷纲纪,望陛下尽早查清楚,还朝野一个清明。”
众人皆是一愣。
谁都知道谢伟恒素来清冷寡言,不与朝臣结党,更极少在朝堂上为谁发声,今日竟主动为燕修延说话?
不管谢伟恒是真心维护,还是另有打算,他既开了头,其他本就不愿蹚这浑水、又想卖谢伟恒一个人情的官员,纷纷跟着躬身拜下,齐声附和:“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二位大人清白!”
御座上的虞睿祥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群臣,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随即顺水推舟道:“既然众卿都这么说,那便查吧。今日就在这殿上查清楚,绝不拖延。”
话音刚落,宫人便鱼贯而入,抬来几张案桌,又端上茶水点心,一一摆放妥当。
大理寺少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分明是把活儿全推给他了。
他看了眼已经自在落座、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的燕修延,摇了摇头,只能任劳任怨地走上前,开始梳理季风等人提交的“证据”。
燕修延咬着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散开,他抬手给旁边的谢伟恒倒了杯热茶,杯盖碰撞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瞥了眼对面坐立难安的季风,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谢大人,这阵仗,熟悉不?王庸,就是这么没的。”
季风坐在对面,心始终悬在半空,掌心早已沁满冷汗。
他本以为,今日只需将“证据”呈上去,再煽动几位同僚附和,陛下即便不立刻治燕修延的罪,也会将他暂且收押审问,届时他们有的是时间串通说辞、补全漏洞。
可他万万没料到,陛下竟会当场让人彻查,还把所有人都扣在殿内,连一丝通风报信的机会都不给,一旦“证据”露出破绽,他们根本无从辩解。
燕修延闲适地吃着点心、喝着热茶,眉眼间满是从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余光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官员的神色——谁眼神闪烁,谁气息不稳,谁暗自焦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殿内的其他大臣,也在悄悄打量着燕修延与谢伟恒。
只见谢伟恒端坐在那里,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影,神色淡漠疏离。
燕修延给他倒的那杯茶,他连碰都没碰,仿佛身边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御座上的虞睿祥低头批阅着奏折,遇到有疑问的地方,便当场询问相关官员,殿内的事务处理起来,竟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燕修延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一杯热茶,连日来的忙碌涌上心头,竟渐渐犯起了瞌睡。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猫,眼皮越来越沉,忽的身子一歪,脑袋直直靠在了旁边谢伟恒的肩头。
这一幕来得突然,对面的大臣看得真切,纷纷暗自惊讶。
而被依靠的谢伟恒,眉头瞬间拧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不快。
看来,方才他为燕修延说话,或许并非真心维护,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谢伟恒抬手,轻轻将燕修延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在外人看来,像是极不耐烦地想要推开他,却没能完全推走。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动作格外轻柔,只是将燕修延的脑袋挪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避免他睡得不舒服。
御座上的虞睿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轻咳一声。
“请安的折子,日后不必再上了。”
那些诸如家中屋顶漏水、母马生下小马驹之类的琐事,也能硬生生扯到“皇恩浩荡”上,写满一本折子递上来,看上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
“是,陛下。”
大臣们齐声应道,声音不算小,扰得靠在谢伟恒肩头的燕修延皱起了眉头。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脑袋在谢伟恒的肩头蹭了蹭,不知怎的,身子一滑,竟从谢伟恒的肩头往下坠去。
眼看燕修延的脑袋就要狠狠撞到桌角,发出清脆的声响,谢伟恒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脑。
掌心触到温热的发丝,带着淡淡的墨香,他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他想将燕修延推开,奈何力气不够,只能勉强托住他一般。
季风见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身,指着燕修延高声道:“陛下!燕修延在金銮殿上公然打瞌睡,还做出如此失礼之举,殿前失仪,按律当治罪!”
虞睿祥抬眼,冷冷扫了季风一眼,随手抓起一本奏折,狠狠扔到他面前的地上,奏折散开,纸张散落一地。
“季大人这是在教朕做事?”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起来,朕倒是想向季大人请教一下,这折子上所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地上的奏折,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详细陈述了季风的儿子打着他的名号在外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甚至强抢民女的种种劣迹。
何时何地、殴打了何人、强抢的民女姓甚名谁、最后又如何逼迫对方的,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人证物证的名录。
“陛下!臣冤枉啊!”
季风脸色骤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拼命掩藏着脸上的心慌与慌乱。
“这一定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臣的儿子绝不敢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燕修延被他这一声哭喊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地上散落的奏折,瞬间便明白了一切,眼底的睡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玩味。
“季大人,你一口咬定我犯下的那些罪名,该不会都是你和你儿子做过的龌龊事,如今嫁祸到我头上吧?不然怎么这么巧,你的把柄刚好被人揪出来了?”
礼部尚书站在一旁,脸色早已沉了下来。
礼部这几日本就忙着筹备燕修延与谢伟恒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如今又被季风这档子事拖累,困在殿内等查案结果,心头的火气早已憋了许久。
他冷哼一声,语气疾言厉色:“季大人,你脸上就差没把‘心虚’二字写清楚了!本官倒是很好奇,谢大人与燕大人婚期在即,正是朝廷上下关注之时,你们一个个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弹劾燕大人,究竟是为了朝廷纲纪,还是另有图谋?”
先前与武将一同站出来,请求陛下处置燕修延的另外两位,此刻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跪在地上的季风,眼底满是不满与警惕。
他们本是被季风说动,以为燕修延当真罪证确凿,才敢站出来附和,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季风设下的局,他们反倒成了帮凶!
武将紧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充耳不闻周围的动静。
他此刻早已满心后悔,悔不该轻信季风的花言巧语,一时冲动站出来弹劾燕修延。
好在,牵头攀咬燕修延的是季风,他不过是“被迷惑”的从犯,即便事后追责,也能从轻发落。
而且没了季风这个竞争对手,他在晋王面前,反倒能多几分信任,也不算全无功而返。
季风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浸湿了额前的发丝,后背更是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浑身发冷。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御座上虞睿祥的眼神,更不敢回应众人的质疑,只能一个劲地喊着“臣冤枉”。
燕修延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随即抬起手,轻轻搭在谢伟恒的肩头,身子微微前倾,脑袋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可怜兮兮:“谢大人,你看他们这么欺负我,你觉得我委屈不?”
“等我嫁到你家,若是日后受了旁人的委屈,你会替我出头不?”
谢伟恒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握住了燕修延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几分薄茧,触感清晰地传来。
燕修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尖微微泛红,心跳竟莫名快了几分。
谢伟恒垂着眼,目光落在燕修延抽回的手腕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随即恢复平静,语气依旧淡漠。
“燕大人不会受委屈。”
想让燕修延受委屈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慢慢查出来,一点一点地全部除掉,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分毫。
燕修延并不知道谢伟恒心中的想法,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不满地撇了撇嘴,拿起一块刚端上来的杏仁酥,伸手塞进谢伟恒嘴里:“谢大人好生敷衍,一点诚意都没有。”
“啪!”
就在这时,虞睿祥又抓起一本奏折,狠狠扔到地上。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声音冰冷刺骨:“季风!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你干的好事,还有脸喊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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