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时风都追着我们笑

　　刘沐柠的生日在小满这天，风里带着麦芒的清香，阳光透过教室窗外的梧桐叶，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走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摆着个小小的青瓷盘，里面放着颗用芒果雕刻的星星，金灿灿的，像从天上摘下来的。
　　“生日快乐！”于沐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粉色的气球，“这是我妈昨天雕到半夜的，说给你当开胃菜！”
　　丁念澄红着脸递过一个锦盒：“我……我把你写的‘安宁’二字绣成了书签，用的丝线是防水的，你可以夹在英语书里。”锦盒打开，素色的缎面上，“安宁”二字针脚细密，像墨痕落在丝绸上，温柔又坚韧。
　　王澄柚则拿出个牛皮纸包，里面是块砚台：“我哥托人在徽州带的歙砚，说发墨快，不伤笔锋，配你的玉笔正好。”砚台呈青灰色，上面刻着浅浅的云纹，摸起来温润如玉。
　　刘沐柠看着眼前的礼物，眼眶有点热。她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爸妈总是忙，最多在家煮碗长寿面，卧两个荷包蛋。今年，却有这么多人记着，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期待。
　　“谢谢你们。”她把芒果星星放进嘴里，甜汁在舌尖爆开，像含了口阳光。
　　早读课上，吴薇走进教室，手里捧着个精致的蛋糕盒。她把盒子放在讲台上，笑着说：“今天是刘沐柠同学的生日，我们用英语唱首生日歌吧，就当练习口语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歌声在教室里响起，于沐晴跑调跑得厉害，丁念澄的声音轻轻的像蚊子哼，王澄柚则板着脸唱得格外认真。刘沐柠站在讲台旁，看着吴薇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大概是她过得最热闹的一个生日。
　　“这是大家凑钱订的芒果慕斯，”吴薇打开蛋糕盒，里面的慕斯上果然用巧克力酱写着个小小的“安”字，旁边摆着几个圆滚滚的芒果大福，“丁念澄设计的图案，于沐晴做的大福，王澄柚挑的芒果，我负责跑腿订蛋糕，算是我们给你的集体礼物。”
　　刘沐柠看着慕斯上的“安”字，忽然想起丁念澄说的“用毛笔蘸巧克力酱写”，原来大家真的记在心上了。
　　“快许愿啊！”于沐晴催促道，“吹蜡烛前要闭眼许愿，很灵的！”
　　吴薇点燃了三根蜡烛，火苗在风里轻轻摇晃。刘沐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她没许太多愿望，只希望身边的人都平安，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能像爸妈和吴老师一样，成为别人的依靠。
　　吹灭蜡烛的瞬间，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吴薇切了块最大的慕斯递给她：“尝尝看，可可粉是带坚果香的那种，你妈妈肯定会喜欢。”
　　慕斯入口即化，芒果的甜混着可可的微苦，像吴薇说的那样，不腻，反而让人觉得踏实。刘沐柠忽然想起妈妈在信里写的“芒果慕斯的甜要配点微苦”，原来妈妈早就知道，生活的滋味从来不是单一的。
　　下午的书法课，吴薇特意让刘沐柠给大家示范写“福”字。她站在讲台上，握着那支玉色毛笔，砚台是王澄柚送的歙砚，墨汁在砚台里化开，散发出淡淡的松烟香。
　　“写‘福’字要注意结构，”刘沐柠的声音比平时清亮，“左边的‘示’字旁要紧凑，右边的‘畐’要舒展，就像把福气都装在里面，满满当当的。”
　　她提笔蘸墨，手腕悬起，笔尖落下时，起笔藏锋，收笔饱满，一个圆润的“福”字渐渐成形。墨色浓淡相宜，笔画间带着股向上的劲儿，连后排不爱练字的男生都鼓起掌来。
　　“写得真好！”吴薇站在旁边，眼里带着欣慰，“比周老先生写的多了点少年气，像初春的芽，有股子劲儿。”
　　下课后，丁念澄把大家写的“福”字收起来，用红绳串成一串，挂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旁。于沐晴的字歪歪扭扭，像跳舞的小人；王澄柚的字横平竖直，像搭积木；刘沐柠写的那个挂在最中间，墨色发亮，像颗饱满的果实。
　　放学时，吴薇叫住刘沐柠：“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样东西给你。”
　　办公室里，吴薇从抽屉里拿出个旧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握着支小小的毛笔，在爷爷的指导下写字，脸上沾着墨痕，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是我七岁生日那天拍的，”吴薇笑着说，“我爷爷说‘写字如做人，笔正心正’，那天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安’。”她指着照片里的毛笔，“跟你的玉笔很像吧？都是老物件，藏着些念想。”
　　刘沐柠看着照片，忽然觉得，那些关于笔墨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孤单的。爷爷传给爸爸，爸爸传给她；吴老师的爷爷传给吴老师，吴老师又把这份念想传递给她们。笔墨里藏着的，不只是字，还有一代传一代的温柔和力量。
　　“这个送给你，”吴薇把相册推到她面前，“以后你有想记下来的事，就写在后面的空白页上，像记日记一样。等老了再看，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长大的。”
　　刘沐柠接过相册，封面是暗红色的绒布，摸起来暖暖的。她翻开后面的空白页，忽然想写点什么，就用吴老师桌上的钢笔，写下“小满，与友同庆，笔墨安身”。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于沐晴和丁念澄在楼下等着，王澄柚手里拿着个包装好的盒子。
　　“这是我们三个凑钱给你买的，”于沐晴把盒子塞给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保证你喜欢！”
　　盒子打开，里面是支钢笔，笔杆上刻着小小的“柠”字，和她的玉笔上的“安”字遥相呼应。“以后写英语作业就用这个，”王澄柚说，“钢笔练字，跟毛笔是一个道理，都要用心。”
　　丁念澄补充道：“笔帽上的夹子可以挂书签，就是我绣的那个‘安宁’。”
　　刘沐柠握着钢笔，笔尖的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心里却暖融融的。她忽然想起吴老师说的“笔墨安身，书画立命”，原来安身立命的不只是笔墨，还有这些陪在身边的人，这些藏在时光里的惦念。
　　四个人并肩往家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于沐晴在前面追着蝴蝶跑，丁念澄举着相机拍晚霞，王澄柚在旁边提醒她“小心脚下”。刘沐柠走在后面，手里握着那支刻着“柠”字的钢笔，书包里装着吴老师送的相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却很踏实。
　　风里的麦芒香更浓了，像在说，日子会像麦子一样，在阳光雨露里慢慢饱满，那些受过的伤，流过的泪，最终都会变成成长的养分，让根扎得更深，让枝叶长得更茂。
　　刘沐柠抬头看向天空，晚霞正烧得热烈，像幅泼墨画。她知道，爸妈一定在天上看着，看着她握着笔，看着她身边的朋友，看着她把日子过成了他们期望的样子——平安，安稳，带着勇气和温柔，一步步往前走。
　　她握紧钢笔，加快脚步追上去，笑声混在风里，像串清脆的铃铛，漫过这个小满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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