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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城3
不过娜塔莎并没有立刻出发。她先是独自一人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灵魂不敢涉足的地方。
她将手伸进湖中,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水下是什么。只知道澄澈的水面如同镜子一般而平静无波,水中的一切事物无法被肉眼捕捉,只能看见头顶的蓝天和白云。
“饶恕我吧。”她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将她拖入水中。
她所感受到的不是水,看见的也不是。
她看见的是无尽的黄昏,感受到的是空。
黄昏中诞生了“unnameable”的吹奏者,用亵渎神圣的发声器官编织令人作呕的乐章,助祂入眠。
娜塔莎在催眠的音乐下昏昏欲睡,她听见远方传来圣洁的祷告,像是要将祂不洁的灵魂撕为两半一样。
祂听见了灵魂撕裂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回响,久久无法消散。
“现在,让我来替你忍受这份痛苦吧。”祂说。
娜塔莎无法发出声音,但祂听见了感谢。
“我有一个要求,就当是我们的约定吧。”祂又说,“不要去离毁灭还有一段时间的文明体,那样我会很累的。”
娜塔莎不记得自己是否同意了。但祂如同含在喉咙内的“咕噜咕噜”一般的声音她倒是记忆犹新。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湖边,但身上是干的。她又走入湖中,这一次,除了蓝天白云以外,她还看见了一个女孩——和她长相一致,不过是黑色头发。
她看见对方睁开了眼睛,一双勾人灵魂的红瞳盯着她。对方明明是微笑着的,只不过她们的嘴角都是天生向下,反而显得格外诡异。
娜塔莎想起来了,她本应该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的,为什么现在只有一只了?
另一只在哪里?那可是太阳的遗物。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的小蛇乖巧地盘在原地,咬住自己的尾巴。
她掀起裙摆去寻找自己的匕首,但她今天没有带。
她已经知道另一只在哪里了,但她没有办法取出祂。
或许还是有办法的。
娜塔莎低下头,唇齿触及手背的皮肤——她咬开了自己的手背。
在她模糊的血肉中,有一只眼睛,一只被血染红的眼睛。
她的自愈速度堪称可怕,眼睛被自我修复的皮肉顶至表面,就像是本来长在那里的一样。
和她的左眼一样,那只眼睛的瞳孔也开始自我分裂,两个血红色的瞳孔黏连在一起,实在是有几分渗人。
她虔诚地亲吻那只眼睛,似乎是在祈祷。随后起身,走了。
“再见。”她说。
“这是什么地方?”波西亚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问。
“一整年都会下雪的地方。”
这里分明气候温暖。波西亚心想。或许是人造雪吧。
娜塔莎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右手的皮质手套有一块不明显的凸起。
“我已经让旁观者订了酒店,先过去吧。”明明没有下雨,她却撑起了伞。
波西亚虽然不解,可还是老实地躲到她的伞下。
他们穿过破烂的棚户区,来到富人区。看上去就发育不良的小孩用一双双硕大的眼睛盯着他们,伸出手讨要食物与……
“好可怕。”离开棚户区,波西亚回头又看了一眼,感叹道。
“其实,前面更可怕。”娜塔莎听见了教堂的钟声,突然扯着波西亚的手往前跑,“只是要你自己去找了,可不是像这种一眼就能看见的。”
她刻意收了几分声音,一句话轻飘飘的,晚风一吹,便散了满地。
他们一路跑到酒店楼下,天空也正好开始下雪。可是那雪花可能是比较重,竟几乎是垂直落下的。
“这……看起来不太像雪。”波西亚站在屋檐下,不敢伸手去触碰雪花。
“盐酸二乙酰吗啡。”娜塔莎走入酒店内,“人类又称其为□□,意思是‘女英雄’。”
波西亚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再次看着外面的雪,心中不免对这座城市感到恐怖。
娜塔莎倒是没有什么感想,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她将伞搁在酒店专门的架子上,去前台办理入住。有旁观者系统,他们的身份和当地人一样合法。
“吸毒的人我见过很多了。”电梯里,她突然说,“家破人亡这种都不算什么了,但是像这种全城,甚至是全国吸毒的确实少见,所以我才会想带你来看看。”
“为什么会这样?”
娜塔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四周环顾了一圈。“爱拉格。”她轻声说,随后才看向波西亚,“很多时候,想让这个社会变差是远比你所想的更容易的。
“你甚至都不需要多少钱,只要免费发放一些有治疗功能的‘drug’就可以了。”
娜塔莎和他们说话时喜欢好几种语言混用,反正他们都听得懂。大概只有到了某个文明体,她才会使用当地的语言,不过和他们私下聊天时还是乱用的。
波西亚本来都是用自己的母语交流的,可近来似乎也被她带偏了。
他们的房间是一间普通的双床房,不过娜塔莎从来不在物质上亏待自己,这间房可比一般文明体的大多了。不仅如此,里面的设施也是极好的,还有一扇落地窗,可以俯视整座雪城。
不过只有一半不到的城市有灯光。
但这不到一半的灯光很美,足以掩盖剩下一大半的瑕疵。
他们的房间在22楼,再往上就是烧钱的地方了。
“楼上是什么?”波西亚问。
“赌场。”
波西亚没去过这种地方,但略有耳闻。“如果在里面换不上钱会砍手指吗?”
“不知道啊,明天去试不就知道了吗?”
娜塔莎这么一说,波西亚也感受到了几分困意。“那就明天再说吧。”
一夜无梦。
娜塔莎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好油,他们不怕胖死吗?”
餐厅里几乎都是奶油蛋糕、炸鸡之类的高脂肪食物,虽然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但随便吃一点就腻了。
幸好他们都不需要吃饭,要不然在这里多待上几天的话,不是饿死就是胖死。
不过今天的重点也不是吃饭,而是赌博。
他们坐电梯到达23楼,电梯门一开,一股酒精与劣质香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无处可躲,不止这些,香烟的步伐也紧随其后。
娜塔莎下意识向后躲闪,但门口有很多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表现出过多的嫌弃。
她拉住波西亚的手往里走,看起来有些紧张,可波西亚知道,她是在憋气——即使她不需要呼吸。
他们先是去换了一点筹码。娜塔莎将这几个小圆片抛来抛去。“你想赚多少钱?”她问波西亚。
“整个赌场。”波西亚开玩笑般地说。
他本来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娜塔莎真的几乎从赌场内的每一个人手上都赢了一点钱,顺便揪出了十几个出千的人。
“你收着点,有好几个人在盯你了。”见她又想上牌桌,波西亚小声提醒她。
“知道。”娜塔莎把玩着手中的筹码,“Black Jack.玩不玩?”
波西亚看了一眼,桌上另外几位玩家看样子都和庄家认识。“21点很容易出千的。”
“是啊,庄家完全可以掌控整场游戏。”娜塔莎指着自己的脑袋,“可是人的脑子可以比过我吗?”
波西亚最终还是没玩,他从未赌博,生怕自己给娜塔莎拖后腿。
几轮下来众人手上都有了不少牌,但庄家明显有些慌了——他快算不过来该给谁哪张牌了。
“你应该给他最后一张2.”娜塔莎将手中的牌翻了个面,正是一张梅花2,“啊,不好意思啊,那张2到我手上了,那我正好是21点了。”
她顶着众人仇视的目光站起身。“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这张3会变成2吧。”
赌场内是不允许斗殴的,要不然她,不,那些人能否走出赌场都是个问题。
“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后,她后悔了,“我拿这么多钱去铺床吗?”
“去楼上花。”波西亚说,“我刚刚听见好多人说要去楼上进货。”
娜塔莎用关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你知道楼上是干什么的吗?”
“难不成是杀人越货的吗?”波西亚莞尔。
“差不多吧。”她说,“那是一个政府组织的毒品期货交易所,再往上就是毒品零售与批发的市场了。”
波西亚第一次听见如此疯狂的举措,这是……将毒品当作了黄金吗?可是黄金不可再生,毒品可是可以一直制造的。
“放心,期货市场上的都是稀罕货,都是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普通的都在再上面,有的买回去自己用,有的再高价卖出去。其实这里普通人是来不了的,但是这里的货算是最便宜的了,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了。”
娜塔莎平淡地说出这些话来,她本是一个感性的人,但现在已经毫无波澜了,或许是因为看过太多次了。
“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些事情竟会真实发生。”波西亚说。
“那是因为你过得太好了。人是有很多种死法的,但活法更多。地狱远比人间好受。”娜塔莎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我出生得太晚,没有见过真正的巴别塔。人类怎么可能建出通天之塔呢?巴别塔,是用活人堆出来的啊。用一个世界的人命,换来一个死亡天使。”
波西亚不太能理解她的话,但大概可以推测,她是在讲她曾经生活的宇宙。
他们离开赌场时已经是夜晚,娜塔莎只想窝在房间,波西亚倒是想出去走走。毕竟是只成年龙了,都称得上是“巨兽”了,而且死在外面也可以复活,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娜塔莎叫他记得带伞,听见钟声就必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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