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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
原来时间被无限延长是这样的感觉。
在拥抱周清子的一秒或一分钟里,我的脑袋浮现了无数个画面,我们一起牵手、吃饭、聊天......像很多女同胞一样,多看一眼就想要私定终身。
荒谬!
我慌乱地从她怀里退了出去,顺势抓住她的手搀扶她,我感受到自己面红耳赤,根本不敢看她,结巴地说了句,“我听说你......你摔......摔伤了,怎么还......呃......出来啊。”
她被我传染了,或是被我的冒犯震惊到,也结巴起来,“我......我没......没事啊,你怎么会......会到我家。”说完她将我扶着她的那只手抽了出来,下了两步楼梯给我看。“你看,我没事啊,你是听说我摔断腿了是吗?”
周清子留在我臂弯的体温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太阳炙烤的燥热,我浑身烫得不行。
“对啊,我听你班主任说的,从床上摔下来听着很严重,还有哪里受伤吗?”我问。
她原地转了个圈,“我没事,就是下床的时候踏空了,摔了几节梯子,扭到了脚,在家休息2天就好啦。先进来吧,外面好晒。”
我随周清子走进门去,“没事就好,我来给你送作业。周二那天你没去话剧社还以为你退社了,然后去你们班找你也不在,又以为你转学了。”
门内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左侧种满了蔬菜,右边的围墙边是用红砖头垒起来的花坛,边缘的植被沿着花坛爬上了房子,随着轻轻秋风飘动,两层的平房被绿色的毯子笼罩,在阳光下充满生机。
“糟糕。”周清子大叫,朝花坛冲过去。
花坛旁的水龙头缓缓地流出来,把地面分成了明暗两色。我踩着水向她走过去。
“你刚刚在浇花吗?”我问。
“对啊。中午起床就要来浇水,最近太阳还很晒,得浇勤一点,要不很容易枯死。不过有些不能浇太勤,可麻烦了。”周清子拿着水管向小菜园走去。
小菜园里的菜有些已经成熟,有些还只是冒出个小苗子,一共五六样,我统统叫不上名字,但我肯定在餐桌里见到过他们。
“这些菜和花都是你种的吗?”我问。
“菜是我阿姨种的,那边的花是我种的,我去上学的时候就是她帮我照看我的花,现在我有空就帮她看看她的菜。”周清子说着蹲下去把几颗长得高的菜拔了出来。
“这是什么菜。”我看着她手里细长的蔬菜问。
“油麦菜啊,你平时都没做过饭吧。”
被揭了短,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啊,没做过饭。”
周清子笑笑,对我摇摇手里的油麦菜说:“我先把这个放好,你要不要先进屋里坐一下。”
“不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不用。你跑这么远给我送作业,我还好意思让你干活啊?”
周清子走向身后的厨房,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厨房内很明亮,一个大窗架在灶台前,灶台上摆着两张报纸,报纸上摊着一些晒得干透的小鱼干。
周清子把油麦菜放进了沥水篮,熟练地将一批新的小鱼干摊到太阳低下,我站在一边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退到墙边看着她。
冲冲洗洗后周清子把锅碗瓢盆叠整齐,从碗柜内拿出个卡通杯子给我接了一杯水,“喝杯水吧,外面这么热。”
“谢谢,杯子是你的吗?我记得你初三那个杯子和这个一样,是不是一套的?”我想起她的水杯问道。
“你怎么知道?对啊,我很喜欢一些可爱的东西,是不是很幼稚啊?”她笑眼弯弯看着我说。
她每次看着我说话我总会不好意思,怕透露了心动,然后撇过头去看周围的碗碟,“不会啊,不幼稚,很可爱,跟你一样。”
她关起消毒碗柜的门,笑笑没说话,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我扭头看到门外进来一个叔叔和阿姨,估计是周清子的爸妈,他们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塑料桶,看上去刚工作完,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初来乍到为表示礼貌,我立刻走出厨房跟周清子家人问好。见到我的他们两位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没反应过来家里怎么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是我同学,今天给我送作业来了。”周清子从我身后出来说。
周清子爸爸略显局促,脱下手套招呼我进屋。“哎呀,谢谢啊,姑娘,麻烦你了,你也是这边的吗?”
“我不是这边的,我听说清子受伤了,过来看一下她。”我说。
“她那点伤一点事没有,就是不想去上学,还劳烦你给她送作业来,真是麻烦你了。”
“叔叔不用客气。小事情,我顺路的。”
“先进去坐坐吧。”他领着我进家里去,转头对周清子说,“我先去收拾一下,你招呼同学啊。”说完走到阿姨旁边,拎走了她手上的桶。
“我煮了柴鱼粥,在灶台上面,最大的那个锅,你和阿姨记得吃啊。”周清子对她爸爸说。
“中午我可能会和阿姨去趟鸿霖他外婆那,你看着煮点什么吧。”
“哦,好。”周清子说完带我上楼。
我忍不住好奇问她:“鸿霖是谁?”
“我弟弟,同父异母,那个是我阿姨。”我们上到二楼,周清子边说边打开楼梯右手边的房门,“我妈妈在我很小就去世了。”
门内空荡荡的,一张铺着竹席的小床,一个暗蓝色的布质衣柜,一把小腿高的绿色斑驳的电风扇后面是半扇开着的窗户,透过窗帘发出昏暗的光。
冷清、昏暗、压抑,这不是属于周清子的房间。
我接不住她的话,只觉得心疼和难过,我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思来想去吐出一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我阿姨也挺好的,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而已。”周清子跑去她窗帘拉开,瞬间阳光布满了房间,她打开风扇,拉我坐下。“你吃东西没有,饿不饿?”
“还好,我吃过早餐来的。”我把给她带的作业递给她,好几本练习册和书,厚厚一叠,“这周的作业我给你抄下来了,可不少啊,前面练习册的内容你也得补上。”
周清子接过一沓书和练习册唉声叹气,“真烦啊,这么多,怎么做得完。”她把它们扔到地上,“我昨天做了绿豆沙,你等我,拿上来一起喝。”
说完她就跑了下去,我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无事可做,正午的太阳把房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我的汗水从额头垂直滴落地面。
我把风扇开到最大档,风扇发出吱吱渣渣的声音。窗外吹来一阵风,把窗帘吹开盖住风扇,我站起来把窗帘撩开,看到院子里周清子的爸爸和阿姨正在搬东西。
“里面还有几包呢,找一下。”是阿姨在往屋内喊的声音。
一会儿周叔叔就像一个螃蟹一样弯着腰横着从屋内搬出了一袋超大黄色的饲料,和已经靠在门旁的印着小猪图案的猪饲料一样。
跟着出来的是一瘸一拐的周清子,弓着背,比周叔叔搬得更吃力。
周叔叔叉着腰,用手袖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对阿姨说:“就剩这两包了,明天要去拿货。”
“爸,搬完的话我就上去了。”周清子说。
“行,去吧。”顿了顿,周叔叔又说,“你们今晚要在家里吃饭吗?还是你自己煮?”
“我自己煮吧。待会我就回去。”周清子说完就跑向厨房。
回去?什么意思?
“糖水来啦。”没一会周清子端着两碗绿豆沙上来,碗壁上冒着小水珠,看出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凉凉的一定很解暑。
我连忙起身接过其中一碗,“太好了,是冻的。”
我俩在这闷热的蒸笼里几秒钟喝完了一整碗绿豆沙,冰冰的绿豆沙下肚身体立刻就降了两度。
我喝完随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练习册翻开,“ 你这个还有很多要补,要我帮你一起做吗?”
“那肯定好啊。特别是数学和物理,几节课没上,肯定很多看不懂。”她撇撇嘴说。
“你之前可是物理科代表呀,我记得你物理成绩挺好的。”
“没有啊,你物理成绩才好,我只是喜欢物理,刚好没人选我才当的科代表,喜欢和擅长是两码事。”她说。
“是嘛,那我们开始吧。”我环视下周围,连个桌子都没有,拿起的书本僵在空中几秒又放回腿上,“你平时都在哪写作业?客厅吗?”
“我一般在我的小木屋住,这里是客房,有时候打雷下雨我就会回来这里住。”周清子说。
“你有小木屋啊,我好想看一下!”
“就是个小破房子啦,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想一个人住,然后我爸就帮我做了个小木屋。他手工可差了,屋顶漏了好多次雨,修整了好多次。”
“我好想看一下呀,你带我去看好不好?”我期待地问。
“好吧。那等下要不要在我那里吃饭,我给你做。”
想到能去她的木屋,还能吃她做的饭,真是幸福的一天,我连连点头,“嗯嗯嗯,我给你打下手。”
我们的下一站是菜市场,通往菜市场的路经过很多小道,我跟在周清子身后穿街过巷,在她身边的每一秒都感到很幸福。
幸福的感觉就是强烈的快乐添了些舒坦和安心,我真的好想每一刻都待在她身边。
我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要时刻提醒自己克制。
礼貌、得体、理智是家里人常提起的做人的重要品质,还要三思而后行,我想这些都是好事,只是任何优缺点都有两面性,这也造就了我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诶,陈沛文,你离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啊?”周清子突然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她两个人的距离,她把我拉了过去,“这里很多摩托车开很快的,你都要走到路中间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我和她并肩走着,却觉得有些不自然,有时和她相处没法做到和其他朋友相处一样,会觉得别扭,手脚变得零零碎碎,怎么摆放都不自在。
我们不再说话,一路走到菜市场,她买了苦瓜、胡萝卜、土豆和鸡肉。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们来到了她的木屋。
木屋的外观就是个木头房子,木板、铁钉和木柱子构成,看着简陋但结实。它大概两间房间的大小,一层多的房高。木屋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铺着碎石,几块大的木板做成小径,院子的地面长出几处杂草,有几处冒出白色野花。
“你怎么不在这种花,我觉得你这院子很适合种花种树。”我说。
“我一直住宿,没什么时间打理,外面是不是很乱呀?”她不好意思的说。
“不会啊。挺好。”
“进来吧,不过里面有点乱,你不要嫌弃噢。”她跑前两步去开门。
小木屋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更大些,厨房、卫生间、卧室、客厅样样齐全。从里面看并不像个木头房子,像个套在木头壳子里的水泥房。
进门的左侧垫高几层阶梯做了个小卧室,床、柜子和挂画都是偏淡色系的可爱风。客厅却是另一个画风,复古的欧式地毯、木桌、油灯和电视背后摆的恐怖摆件,如果再加上壁炉,活脱脱就是个中世纪的古堡。房间其他地方也摆放着各式残缺的摆件,只有饭桌明亮得像异世界。
这才是属于她的房子,奇奇怪怪,和她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清子一回来就走的厨房开始干活,我也过去打下手,洗菜切菜,很快饭菜出锅了,我和想象的一样好吃。
吃完饭我们一起做作业、讨论剧本、看书、闲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舍不得走,可时间推着我,刘叔也来了电话,我不舍地和周清子再见,说了好多次“我们学校见”。
“我们下周见。”
“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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