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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白领主管得了?”许初抬眸望向高座之中的人。
白千元本来是一副纨绔模样,此时稍稍正了神色,倒有了些一地之主的威严。
“我管不了,这里就没人能管了。”白千元说这话,身边妖娆的女人轻笑了一声,又识趣的提着酒樽为他的空杯斟满。
白千元手持酒杯看向身侧女人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先前那副玩世不恭,但他这话说的很笃定,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但许初始终没看出来他能管事的样子。
她小声问身边的楚叙:“我眼瞎了?他是阴吏么?”
楚叙也低声回:“不像。”
席上蓦地安静了很久。
白纪不了解许初二人,但他颇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这副样子,不说别人了,若不是他知道内情,也觉得他话有点大。
于是白纪插了一句话:“许道友是不是见了我父亲身上的气息,以为他是凡人呢?”
许初也没有否认:“不错。”
白纪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父亲是阴吏,只是现今气息微薄了些,不太容易叫人瞧出来。”
“这是微薄?”楚叙问。
何止是微薄,等同于无,说是凡人都不为过。
白纪:“是了,只是微薄。”
许初:“什么意思?”
白纪斟酌道:“早些年,中原和朗漠,其实都归属于地府管,但近些年却不是这样了。”
闻言,许初怔了一瞬,又问:“你意思是‘圣朝’管朗漠?”
“正是。我父亲直属‘圣朝’,修的并不是寻常法门,因而气息并不相同。”白纪顿了顿,“这其实不算什么秘闻,就近的两家阴吏门派老一辈的都知晓此事,只不过这里地域偏远,关乎到上头的事阴吏之间不会乱传,所以中原那头许多人都不知晓。”
“先前和我通过书信的人,不也是你家的人么?”许初说,“可他给我的来信里有说过‘圣朝’势弱,朗漠形同无间,望道友救急,切切。我也想问,此意何解?”
白纪蓦地闷了下来,仰头望向座上的白千元。
只见白千元朗声一笑,随后屏退左右,脸色彻底沉了。
“许道友,这趟水你不该参进来。”白千元说,“不如这样,你就当联络你的那人给你放了个假情报。你要来办什么事,且告知于我,在这朗漠我尚且有些份量在。”
“恐怕不能够了。”许初摇头笑着,“我算过一卦,此行既出,我便是局中人,不管你们中间牵扯了多少,我都不能脱身。”
白纪:“为何如此说?”
“我来办的事,与你们也有关系。”许初说,“我此行是跟我师父有关。”
白纪:“你师父是何人?”
许初沉了沉声:“白岳。”
这两个字不知是戳到了白千元哪根神经,他手里的杯子一下子被捏碎了。
下头三人都齐齐看向白千元,就见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白岳?”白千元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他视线望向桌子的一角,却又未聚焦,接着他缓了缓声音,松了手中捏碎的酒杯残片,“你们竟是他的徒弟,还真是冤家路窄!”
殿内忽地流淌着一股说不明的威压,卷帘无风自动。
许初的手比她的反应更快,已掐诀到了起势,楚叙的手也摸到了侧边的剑柄。
这是要打?
还没等两人想些什么,白千元便抽出两把弯刀,一个瞬身,刀口已挥到了许初面前,许初反应并不慢,几乎是同时拉起了符咒屏障,刀口砍在屏障上‘哐当’一声巨响,蓝金的火花迸溅,刀身的余威直劈她身前的矮桌,矮桌瞬间分裂成了两半。
接着她脚尖轻点地面,转身往后跃步,楚叙已期身到了她身前,接着她碎裂的屏障硬接了这一刀,楚叙顺势接一个俯身,脚底往地面蓄力蹬起,剑身上挑,直逼白千元下颚,白千元不得不后退一步,随后借势脚步回转,借着转身的力道将另一只弯刀续上。
许初后退期间,他们便又已经过了数十招,她本想继续使符,来点真章,可她这符咒的头刚起,白千元却蓄了一股奇异的法门,将他们轰退半步,而后威压消失,他将双刀插回了刀鞘。
许初二人疑惑的看向白千元。
就见白千元苦笑道:“果真是故人之资。”
白纪这会儿正缓缓喝着一杯清酒,见双方都收了招,这才放下酒樽:“好了父亲,试探完了,还是说正事吧?”
楚叙的剑还没收回去,他皱了皱眉:“我不管你们试探还是什么,下次别拿刀口对着我大师姐,否则我不会作罢。”
白千元侧了侧身,对白纪努了努嘴说:“瞧,这小子还挺护短。”
白纪浅浅的笑应着:“是,和舅舅一样。”
“不护短,就要把剑糊你脸上了。”许初无语的接了一嘴,随后扯了扯楚叙的袖子,“我没事,收剑吧,别凶人了。”
楚叙“哦”了一声,乖巧的收回了剑,立在许初不远不近的位置,脸上始终冷的掉渣。
许初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莫名其妙给人说打就打,这会儿又不打了,憋着火在。
白千元喊了人过来收拾残局,领着三人直径去了书房。
书房的装潢是很经典的中原装潢样式,中间摆放着书案,两侧放着四张檀木椅,待下人上好清茶,白千元已经坐在了书案后。
“二位师侄,方才见笑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岳的兄长白千元,这里是白岳的母家。”白千元说着,看了两人的脸色,心想先套套近乎,缓缓刚刚的剑拔弩张,“按辈分来说,你们该叫我一声师伯,该叫小纪一声师兄。”
楚叙复杂的看了一眼白千元,心说,这辈子都没听过大师姐正经的喊过谁,你总不能指望她能喊你一声吧?
果不其然,许初开口就是一句:“好,我知道了。白千元、白纪是吧?搞清楚了,说正事吧。”
白千元:“……”
白纪:“……”
白千元毕竟也是活了百年的人,他觉得这是小辈初次见面,还不熟络,叫不出口也是正常。
白千元又试着缓和一下气氛:“许师侄,你后来使得那门符法并不一般,气息很危险,也是白岳教的?”
许初一脸关你屁事:“这和正事有关吗?”
白千元愣了一瞬,觉得这个缓和还是算了。
接着他清了清嗓陈声道:“许师侄你联络的那人,确实是白家人,但他早就不在了,现在该是鬼魂。”
许初思忖道:“他的信件带着很浓的阴气,我本以为他可能是活人入了无间,没想到竟是成鬼魂了。”
“白守义百年前去了一处无间,而后杳无音讯,我们也派人去寻过他,只是那处无间早已被度化,再查就查不到任何线索了。”白千元说,“还是近两年,府里先是有随从说见了鬼,我和小纪才起了疑心,在去探查根源的期间,发觉一丝端倪,后面便收到了白守义的一封书信,是求救。只是无论我们如何探查,都找不到他所在的地方。前段时间,他再来书信时便提到会带来能彻底解决因果的人来。”
许初指了指自己:“指我们?”
白千元摇头:“不是,应当是白岳。”
许初:“哦,不过他死了,你现在找不到他了。”
白千元:“……”
许初看着白千元吃瘪的脸色,心里那股子气闷总算消了。
“但也有个好消息,地府说了只要找齐白岳的魂魄碎片,就能把他复活,到时候我把他抓过来,给你们解决。”许初说,“我的符鸦告诉我白岳的魂魄碎片就在无间里,但它跟我到朗漠这一路,都没探到具体位置。根据你和白守义的情报,我觉得应当就是那处无间。所以,这个无间的开端到底是什么?”
白千元思忖片刻,起身抽出身后的一张书卷,递给许初。
许初接过,便摊在楚叙和她中间的茶桌上。
那大概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朗漠还是万里绿地。后来黄沙逐渐吞没绿洲,渴死的和饿死的不计其数。
于是成了一座巨大的无间。
应月派子弟出动了所有的人去引渡魂魄,可这无间里关的魂太多,怨煞太重。
最终阴煞之气过盛,席卷了整个朗漠。
人们开始不人不鬼,却又想要寻个解脱,便寄心愿给神明,圣朝就是在那时诞生的。
他承载了数以万千的信仰,为他们寻光明,找出路。
起初都是望好的方向在运转的,后来无间渐渐被圣朝解决,可绿洲依旧在褪去。
人们开始更加疯狂的祈求神明的拯救,甚至耗费更多人力物力去铸神庙,造神像,无数的金银珠宝、食粮、都上了供桌,即便他们本身连食粮都不够。
那时候的领主和应月派是唯二清醒的两拨人,他们本想筹集金银搬迁、购置中原的食粮。
可民众那时都疯魔了,他们不信任何人,只信他们的神明,于是这两拨人成了异类。
民众的力量虽小,可耐不住他们人多。他们将异类几乎屠尽了,只留下一脉未到弱冠的白宇楼被侍卫护着逃至中原。
正是那时,地府出面和圣朝一同想了办法,他们将神力注进白家血脉之中,签了契约。
契约内容:白家人世代的家主都为圣朝使者长守朗漠,终身不得离开,并以身上法力注入神庙灵泉为根,使朗漠绿洲常在,圣朝则管辖朗漠的轮回。
可那会儿的民众难以管控,还存在许多要屠尽这异类最后一人的疯言。
白宇楼本就面对着一群屠了他满门的凶手,再加上,不知是谁在他家放了一把火,大火连夜撩上半边天,他的妻女都死在大火里。
但白宇楼走火入魔了,一夜之间,尸横遍地。
而他的弟弟白守义因为半夜和侍从跑去大漠中抓沙蜥,幸免于难,待白守义回来时,那座城已经冤鬼遍地成了无间,应月派彻底消失。
圣朝怜悯遗孤白守义,也怕此类事再次发生,于是放了神言入梦。
朗漠都就是在那时重建的,民众盲目的听信神言,又倒戈回来,拥立白守义上位。
很难想象白守义那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但他终究还是一人肩负起了契约中的责任。
待他有了继承人后,才又只身一人去了无间,许是那无间太难解,他自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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