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养夫郎

　　霜降一过，整个青群山几乎一夜间冷下来。

　　原本早晨挂在菜叶上的露珠，被一层霜冻取代，山里取用的溪水也越发冰凉。

　　赵山岚被一阵鸡叫声吵醒，披了个衣服出来，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瞌睡全无。

　　天上落着毛毛细雨，他去鸡圈一看，原来是鸡圈顶上的茅草顶漏了，冷雨一落，淋湿了鸡窝。五只半大母鸡挤在一起，羽毛濡湿大片，好不可怜。

　　厨房柴堆里储存的引火干草还有许多，赵山岚抱了一把，进鸡圈最角落里放下，全是安了个新窝。

　　至于湿哒哒的旧窝，赵山岚赶开鸡，一脚就给踢了出来，堆在挨着菜地的地方，等它慢慢腐烂。

　　只把破了的地方随便用瓦顶一顶，赵山岚就回了屋子。

　　擦去头发上的水珠，洗完脸漱了口，开始烧火做饭。

　　山脚底下已经喊了快十天，赵山岚是不是下去看看，多的时间要么在家要么进山。

　　这几天拢共进山两回，第一回只逮了几只兔子野鸡，不知多大钱，干脆送到孟大娘手里头，偶尔给工人们打打牙祭。

　　第二回好些，捉到一条乌梢蛇，手腕子粗，速度也快。若不是赵山岚有异能，用藤蔓将其捆了，怕是拿不住，说不好还得被咬一口。

　　那乌梢蛇个头不小，卖到医馆贵些，得了五两银子。

　　当时做堂的还是赵山岚去卖参时的老头，三句话不离人参，问他可有再找到。

　　赵山岚打哈哈，得了钱就走，不接老头的招。

　　如今他进山打猎，挣得不多却也不少。那几颗人参种子被他藏在柜子底下，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

　　能遇到一株参就是他走了大运，若是多得些，恐怕就不是福而是祸了。

　　锅里煮上米粥，上面热几个红薯。外头雨不大，他取了斗笠戴上，拿上柴刀就出门。

　　山里该落叶的树木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赵山岚要去把厨房引水的竹子道清理清理。

　　水缸上头接了竹管，用水时把木塞子取了，就有水出来，装满了再塞上。水缸一边低些，水多自己流走，也不怕淹厨房。

　　唯一不好的就是只竹子连接不完全，需要及时检查，清理水源。

　　当初赵父为了做这一条竹道，光想法子打通竹芯就干了十天。

　　昨天晚上竹管里就放不出水来，若是不去看哪出了问题，今天的水都不够用。

　　引水地就是旁边小溪的上游，赵山岚直接跟着溪流爬了一段，到了埋竹管的小水潭。

　　水潭里水量正常，竹管也好好地在水里头埋着，没有堵塞。扒拉干净枯枝落叶，确定源头没问题，赵山岚跟着竹管往山坡上钻。

　　从水源到赵家，一共用了一百多根竹子，没走多远就有一个接口。

　　上一根竹子末端连接下一根头部，接口处不算严丝合缝，偶尔漏水也是正常。

　　半路才找到问题所在，竹道不知被什么冲到，分开成两节。掉落的那截捡起来洗干净，接上，一路到了屋子背后再没发现问题。

　　回到家里，赵山岚用水瓢接着拔了塞子，果然有水了。接了一会儿，才让水放到水缸里。

　　锅里红薯热透，米粥也煮好，赵山岚去敲谭殊词的房门。

　　不料里头传出一阵慌乱的碰撞声，赵山岚迟疑：“阿词，你起了吗？”

　　“起了起了！”谭殊词语气惊慌，听着不像是刚醒，反而像是做什么被发现了似的。

　　赵山岚心头疑云渐重，嘴上还是平淡无奇地让他赶紧出来吃早饭。

　　“知道了。”

　　赵山岚回想。这几日阿词总会莫名发呆，有时与他说话还会吓得一激灵。

　　像是干了亏心事，可行为举止又不太对得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十五那晚初见端倪，而前天那为杏哥么来了以后更甚。

　　难道是那个杏哥儿说了什么？

　　赵山岚面色发沉，心里阴谋论起来。

　　那个杏哥么看着不像是稳妥的，难道是跟阿词嚼了舌根？

　　还是村里另有人在阿词面前找了事？

　　不怪赵山岚如此想。修房那日要吃晚饭，他就被一妇人堵在路上，口口声声凭什么修房子不请村里人干活。

　　赵山岚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妇人掰扯半天，还得孟大娘出马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跑了。

　　对方原来就是陈铁柱媳妇，家里弟弟也组了个工程队那个。

　　话里话外都是：凭什么修房子给外人干，就该给她弟弟干；凭什么另外请工人，不请村里人；她家男人给帮了大忙，她也得来煮饭拿工钱……

　　拎不清就算了，还理直气壮。赵山岚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到底谁给她的勇气来胡搅蛮缠。

　　自家婆娘被骂成缩头乌龟，陈铁柱都没出来露个面，害赵山岚平白无故被喷一顿口水。

　　知道村里人并非都是有脑子的，赵山岚就怕有人在谭殊词面前嚼舌根。

　　等把荷包蛋煎好出锅，谭殊词才磨磨蹭蹭地进来。

　　“你先坐着，我这马上就好。”

　　粥和红薯都摆在饭桌上，还有两碟咸菜酸萝卜。咸菜和酸萝卜都是孟大娘从村里买的，平日工人吃饭算作小菜，也给赵山岚他们装了些回来，味道很好。

　　谭殊词眼神闪烁，喝了口粥，抬头问赵山岚：“你今日还进山吗？”

　　赵山岚洗好锅，把荷包蛋放在谭殊词前头：“进。怎么了？”

　　谭殊词摇头，但赵山岚却觉得他松了口气似的。

　　“那你何时回来？”

　　赵山岚也不确定，“一会儿就去，傍晚一定回来。”

　　修房花钱如流水，方匠人那的定金都花得差不多了，又添了几十两进去。

　　家里如今只剩二十两，还有五两是后面得的。挣钱迫在眉睫，眼看天气越来越冷，赵山岚不下山就一日也不想浪费。

　　谭殊词莞尔一笑，脸颊红润：“那我晚上等着你！”

　　赵山岚笑着点头，阿词不说他也知道对方会等他。

　　吃了早饭雨也停了，赵山岚收拾好就马不停蹄进山。

　　看他消失在林里，谭殊词才火烧屁股似的回房，拴好门，皱着脸把衣服脱掉。

　　靛青色外衫和白色里衣褪去，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红色的布料。

　　谭殊词别扭地把红色小布块脱下来，这布料上的绣花粗糙，把红豆磨的生疼。

　　原本想着穿着适应，如今想想还是到时候再穿吧。

　　他忧愁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痣，思绪飘回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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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哥儿的目光定在谭殊词眉心，突然拧起眉头，低声问：“我记得你成婚已有一月，怎还未圆房？”

　　谭殊词一惊，下意识去捂他的嘴，又转头防备地四下看。

　　索性门外没人，都在厨房。

　　“你，你怎会知道？”

　　杏哥儿眉毛倒竖：“你就说是与不是，莫非是那赵山岚身体有疾？不然怎会放着美夫郎不——唔唔！”

　　谭殊词结实地把他嘴巴捂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杏哥儿眼泪都要被捂出来，谭殊词才心虚收了手。

　　“抱歉，哥么。反正不是你想那样，我们想着尚未办礼，便……”

　　杏哥儿是过来人，自然晓得他未尽之语是什么。

　　那赵家小子他不曾接触，到底是个什么样他不清楚，可这个把时辰下来，他倒是看出谭殊词赤子之心。

　　“是我话多讨人嫌。可词哥儿，我还是得跟你说说，这哥儿的孕痣破身前后是有不同的，若是日后有人跟我一样看出来，免不得猜测。”

　　谭殊词眼睛瞪圆，从小到大没人与他说过，他抬手摸摸孕痣：“不同？我，我不知道。”

　　杏哥儿把头凑过来，指着自己的痣：“喏，你看看。我这样的哥儿，孕痣仿佛是在皮肤里，颜色从里头透出来。”

　　他又看看谭殊词：“而你这样的处子，孕痣就想花钿似的浮在表面。”

　　谭殊词看不见自己的，却瞧着对方的孕痣确实仿佛在皮肤底下透出来，颜色红，却朦朦胧胧。

　　“你不信再去瞅瞅云哥儿的。这种话都是口口相传，家里有哥儿的总在出嫁时才说与新夫郎听，你不知晓也情有可原。”

　　杏哥儿叹气，“可重点是，你们迟迟不圆房。”

　　“如你所说，你们要什么时候摆酒成礼？”

　　谭殊词咬着下唇，惴惴不安：“应当，应当是新房建成之后……”

　　杏哥儿嗤了一声：“我该说你还是他迂腐，你二人可是官府合了籍的正经夫夫。若是那房子一年修不好，你们就一年不那啥？万一三四年修不好，就三四年不那啥？”

　　杏哥儿出口惊人，谭殊词未经人事却看了不少话本，脑子一震，热气腾地冲上脸颊。

　　“我听婆母说过，你是外地来的，可这赵山岚好歹是有个根在这。他若是迟迟不与你圆房，孩子怎么来？你怎么办？”

　　哥儿与女子大都如此，出了嫁就得依附于婆家，依附于汉子，甚至孩子。

　　嫁到婆家若是迟迟无子，甚至会被休弃。

　　杏哥儿说话刺人，谭殊词忍不住辩解：“他不会那样。我们虽是官配，但并非没有感情，赵山岚不是那样的人。”

　　杏哥儿沉默。

　　最后只摇摇头：“当年我也这样认为，可殊词，人心易变，你凭什么觉得他不一样。”

　　杏哥儿眼睛里透出悲伤，转瞬而逝。

　　谭殊词张张嘴，终究没有反驳。

　　搬完桌椅，他回去盯着陈追云的孕痣看了，确实与杏哥儿不同。

　　他愿意相信赵山岚，愿意相信对方不同。可好像除了相信，找不到任何支撑。

　　当晚，谭殊词做了个梦。

　　梦里赵山岚恶语相向，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不喜。他惊醒，半夜无眠。

　　第二日又看了话本，那主角夫君对夫郎爱重不已，却还是在床榻上……于是当晚谭殊词又做了梦，这次却是无边春色，以至于翌日趁着赵山岚下山，偷摸洗裤子。

　　谭殊词看着赵山岚挺拔的身姿，逐渐心思不纯。

　　既然他和赵山岚已经是入了锅的大米，那就加把干柴，点火，生米煮成熟饭。

　　于是就有了杏哥儿上山，再就是今日。

　　把小布料藏好，谭殊词穿好衣裳，开始数着赵山岚回来的时间。

　　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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