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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得救
国师行宫中有一处偏殿,就连那些来来往往如同木偶般的侍仆都不敢靠近。
李嬷嬷站在偏殿外,她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心虚复杂地咽了口唾沫。
方才她追着皇子一路来到此处,叫了好几个侍仆都没拦住,那小孩和泥鳅一样,一溜烟的钻进了这偏殿的院子里。
回头看着身后两个呆若木鸡的侍仆,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两人鼻子怒骂:“你们两个死东西,连个奶娃娃都逮不住,回头就将你们剁碎了喂狗!”
可那侍仆没得魂,连话也不会说,讲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李嬷嬷泄气地翻了个白眼。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推开了偏殿的大门,轻声唤道:“大皇子殿下,您在这儿吗?”
然而回应她的铁链激烈碰撞的声音,李嬷嬷吓得赶紧关上门就跑。
紧接着门后传来野兽般的怒吼,声音大得震耳欲聋,门外两个侍仆站在那儿木头似得,也不知道捂耳朵,鲜血缓缓从耳洞流出。
至于李嬷嬷,早就跑出好几百米,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满是后怕:“好险,差点我这小命就没了!”
她回头看向偏殿,满脸不甘心,“好不容易从那阉人手里抢了个好差事,居然就这么没了!”,气愤之余,心中满是担忧:“待会我可怎么和国师交代啊……”
说话间,就看见皇后带着一群丫鬟小子直奔这里而来。眼珠子一转,当即喜笑颜开,拍了拍脸,故作如常地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来我们国师行宫,是为何事啊?”
皇后看见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犯恶心,但还是保持涵养,道:“本宫的大皇子调皮贪玩,听闻国师的神兵护卫将他带来这里,本宫是来此接他回去。”
“哎呀,那可不妙了,奴婢好像看见大皇子往偏殿去了!”,李嬷嬷故作惊讶,眼珠子乱转好似十分为难。
“什么?!”
皇后也听闻过偏殿的禁忌,心中惶惶不安起来,“让开,本宫要去偏殿!”
李嬷嬷连忙阻拦,“不行啊,国师下令不得任何人靠近偏殿……哎呦!”
皇后的大丫鬟一把推开她,怒斥道:“大胆刁奴!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来此是为寻回大皇子,你有何资格阻拦!”
见拦不住,李嬷嬷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皇后带着一群人进了偏殿。
待其走后,她才慢悠悠地从怀中抽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得意地笑道:“皇后带人来抢,我这刁奴哪能拦得住的?皆与我无关喽!”
说罢兀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佯装不知情。
——
皇帝在赵安的带领下,一路行至国师行宫。
这里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屋内光线不亮,燃着浓郁的熏香,遍是一层又一层的纱帘。
寝殿内,好些个侍仆端着水和抹布来来回回打扫卫生,皇帝瞥了一眼那大片大片夹杂着黑色鳞片的血污,便收回了目光。如同自来熟一般,找了个位子随意坐下。
“国师,你这里常年这么昏暗,眼睛能看得见吗?”,他好似很是关心一般,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国师站在那含珠龙骨面前,如待珍宝细心擦拭,听到他这话,冷冷笑道:“多谢陛下关心,贫道的身体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这样就好,你找朕什么事?”,皇帝指了指那些正在打扫的侍仆,“你又炼出新的神兵了,在哪里?快带来给朕看看!”
“陛下的问题真是多,贫道想想该先回答哪个呢?”,国师好似为难,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吧。”
他转过身,嘴角用力的上扬着,想要展现出平易近人,却因为脸上褶子太多,这笑容显得很是怪异。
“贫道为陛下夜以继日地炼制神兵,可谓是恪尽职守、身心俱疲。可这么多日以来,却总是出岔子,实在是让贫道自惭形秽。”,
“贫道冥思苦想,觉得还是应该用更好的料子,才能做出最好的作品!”,他睁开双眼,往皇帝一步步靠近,轻声道:“贫道恳请陛下赐宝,有了那物,贫道定能炼制出最完美的神兵献给陛下!”
虽然是轻声诉说,但那脸上的狂热已经溢出,让人看了都起鸡皮疙瘩。
皇帝也是深感如此,皱着眉站起身走到别处,双手背在身后,问:“朕的国库不是任你使用了么,需要什么派人去拿就是了,不必来寻求朕的意思。”
“陛下,这次的宝贝不是物件,也不在您的国库之中。”,国师轻笑道:“而是在皇后身边。”
“皇后?”
皇帝转过头,眉头紧锁:“她身边有什么东西是宝贝?”
国师轻笑,“陛下有所不知,您贵为天子,是天道垂爱的天命之身。而皇后是您的枕边人,其命格自然也贵不可言。您二者相结合,所得之物便是集大成者,此宝自然稀释难求啊!”
“二者结合……”,皇帝品出味来,摸着下巴问:“你是说大皇子?”
“正是!”
国师正欲说什么,皇帝却暴怒翻脸:“不行!虎毒不食子,那是朕的孩子,你叫我拿他去炼制神兵,岂不是会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谩骂?!那朕的颜面何在,天威何在?!绝对不行!”
他一甩袖,压着心中怒火:“况且皇后出言不逊,已被我逐出宫去,她的孩子我看着心烦,届时一并让人带走!”
面对他的怒火,国师丝毫也没有惊慌,只是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将他们母子交给贫道,也算是废物利用了不是?”
即便国师如此诉求,皇帝依旧是冷脸回绝,“不,朕的神兵不可用这种罪妇炼制,有失颜面。”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回绝,国师的脸也耷拉下来,没了笑容。
皇帝却不在乎,转身坐下,一抬手,李公公便奉上热茶,他端着茶盏,揭开茶盖吹了吹,徐徐道:“等鬼面将军来此,就让他将这母子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听到鬼面二字,国师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既然陛下如此坚决,那贫道就不作为难了。”
这时,飞镰捂着胸口踉跄走来,一头跪在地上,“国师大人,飞镰办事不力,大皇子被皇后带走,无法带他来见您,还请国师大人恕罪!”
不等国师回话,皇帝怒摔茶杯,“那个贱妇居然敢胆大妄为至此,来人!现在就给将他们母子关入地牢!”,他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又道:“不,朕亲自去捉拿那贱妇!”
皇帝当即便起身欲走,临走之前,他想起了什么,对国师说道:“国师既然要身负天命之人,朕倒是有个人选,朕的岳父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枭雄首领,被各部族奉为大王。你若是真要什么天命去炼兵,就将他抓去好了,正好朕也看他心烦!”
国师笑着应下:“贫道多谢陛下赏赐”
“既然如此,没事莫来烦朕。”,他冷哼一声,往外走去,嘴里自言自语似的:“新皇后选谁好呢,好像淑妃怀了孩子,不如选她好了……”
“贫道恭送皇上。”
待皇帝走远后,国师转身坐到皇帝刚坐的位置上,赵安殷切地送来热茶,飞镰没有国师发话就一直跪在地上,未曾抬头。
“赵安,你说皇帝在我背后做那些小动作,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赵安立于一旁,恭敬而不谄媚地说道:“国师法力通天自然与凡人不同,在您面前吾等不过是蝼蚁罢了,掀不起风浪!”
他说完,一股无名之力勒住他的咽喉,将他直接提起。赵安双脚离地,脸涨得通红。
国师刮了刮茶沫子,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知道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在皇帝面前说多余的话?”
赵安双手扒着那无名之物,艰难地说道:“奴、奴才只是见国、国师这几日心情不佳,想、想要给国师找、找些乐子罢了!”
他说完那看不见的手松开,他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但他不敢站起,连忙跪好,殷切道:“国师贵为天人,想必对金银之物不感兴趣,奴才便想着何不让国师看凡人为了活命垂死挣扎。反正他们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您不如就当成斗蛐蛐儿看?”
国师冷笑:“你这嘴巴倒是能说会道。”
赵安匍匐在地,冷汗直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正欲说什么,便听到国师话音一转轻笑出声:“不过你说的倒也有意思,斗蛐蛐儿吗,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起来吧。”
“谢国师恩典!”
赵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
国师喝了口茶,看着茶杯,轻飘飘地说道:“不过你们二人没有将大皇子带来,该罚。”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出声的飞镰便突然被什么直接拍在墙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吐出一口血来,跌落在地当场昏死过去。
“你身子骨弱,我就不罚你了。”,国师轻笑,“带他下去吧。”
赵安不敢多言,应道:“多谢国师宽恕,奴才告退!”
他赶紧招呼两个侍仆将飞镰带出去,一直走到行宫外,他才控制不住压抑在心里的怒火,整张脸扭曲狰狞,回头狠狠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宫门,只能咽下一切情绪,回到自己的住处。
赵安带着飞镰进入屋内,将他安置在床上,挥退帮忙的侍仆,转身就看见原来空空如也的桌上凭空出现一个小匣子。
他快步走到桌边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绿色的药水。和他在国师那儿得到的一模一样,但分量显然更多。他松了口气,立即拿着走到飞镰跟前,扶他喝下。
没过多久,飞镰咳出一口淤血,醒了过来,他向赵安:“多谢公公,飞镰幸不辱命,您说的我都做到了。”
“嗯,做的好,做得好!”,赵安心中满是疼惜,抱着飞镰难以自制的流下眼泪。
一双眼睛躲在暗处静静看着这一切,转眼又消失不见。
——
却说那大皇子独自一人跑进了偏殿,起初是躲在外头的花丛里,然而李嬷嬷的叫唤一声比一声近,如催命无常般让人害怕。他也不过四、五岁,惊恐下也不管曾经母后的告诫,推开那偏殿的房门躲了进去。
里面很是漆黑,没有灯火看不清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墙壁往里走,忽然看见两个东西亮着。
以为是烛火,便走了过去,待他走近,再细看那哪里是什么光亮,原是一双金色的兽瞳!
顷刻间,那眼睛晃动着,将他扑倒在地,锁链碰撞之声在空荡的房间嘈杂得刺耳。
大皇子当即吓得哇哇大哭,“不要吃我不要吃我,韶儿一点也不好吃呜呜呜呜……”
他呜呜呜地哭了半天,却没感觉痛楚,捂着眼睛的小手悄悄掀开一点。
借着隐约从缝隙溜进来的光亮,韶儿看见一个状似人型的奇怪物种,披头散发地被关在这里。祂身上有铁链束缚,没办法走动太远。本来祂的活动范围应当够不到门扉附近,但因这孩子自己按耐不住好奇心走到了祂的攻击范围,这才被祂抓住。
却见祂并没有伤害自己,反而伸出爪子小心地避开锋利的指甲,拨开他凌乱的头发。
这轻柔的举动让韶儿停止哭泣,他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这个怪物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他被那双眼睛吸引,伸出小手轻轻放在祂的脸上。对方顺从的闭上眼睛任由他抚摸,那触感很奇特,冰冰凉凉的很光滑,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鳞片,像是蛇一般。可祂的眼睛却没有蛇的阴冷,很平静、很温柔。
怪物抱起这个孩子搂在怀里,用鼻子一点一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鼻尖磨得他痒痒的,忍不住笑出来声。
“好痒啊,哈哈哈哈……”
这无害的举动让韶儿想到了母后养的猫儿,不由地感到安心,他乖乖地靠在她的胸口,像是找到一处庇护所。小手触及隆起的肉团,虽然也是鳞片触感,但到底不一样。
他反应过来,这人形怪物好像是个女孩。
正要问什么,就听见有人推门,李嬷嬷那恍如幽灵般的声音传来:“大皇子殿下,您在这儿吗?”
那声音吓得他浑身一抖,怪物察觉到孩子的害怕,瞬间对来人充满敌意,瞳孔竖起,祂将孩子按在自己的怀里,冲门口一声怒吼,就将屋外之人喝退。
韶儿虽然也觉得这吼声很大,但祂十分细心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反而没受什么影响。当吼声停下后,韶儿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祂,只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守护神。
“好厉害!”
韶儿彻底放松下来,依偎在对方怀里叽叽喳喳说着话,可他在今天一连受了很多惊吓,左右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能撑到现在已经极限。这怪物察觉到他的困倦,像抱个小婴儿一样,轻轻晃着身体,有节奏地轻拍他的后背。
没一会儿,孩子便在祂怀里安然睡去。
连一刻钟都不到,门外便传来喧哗,门被大力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阴暗的屋子,怪物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在指缝之间看见一个华服女子满脸焦急地看着他们。
多日不见光亮的偏殿乍见光亮,里面的景象暴露在众人眼前。
却见一个细瘦的女人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只裹着一块破布。五根儿臂粗的铁链套在她的手脚和脖子上,凌乱的头发下一双金色的兽瞳格外显眼。她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似的,脸上、身上遍是黑鳞,没有一处如常人皮肤,像是毒蛇变作人形一般。
这诡异的黑鳞女人似乎受了什么折磨,身上到处是鞭伤,道道皮开肉绽,深得能看见骨头,血肉模糊,看着可怖。真是意外,她居然也流淌着红色的血。
皇后看清屋里的一切后,第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孩子,又惊又喜喊道:“韶儿!”
闻声,黑鳞女人警惕地看着她,双手收紧护住怀里的孩子,冲皇后亮出獠牙。皇后看着那锋利的漆黑利爪搭在孩子的头上,吓得不敢前进,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这野兽般的女人,伤了自己无辜的孩子。
孩子听到母亲呼唤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一眼便看见了熟悉的人,欢喜地叫出声:“母后!”
他当即想挣脱怀抱想要奔向母亲,却感觉抱着自己的手收紧了很多。他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许是已经在她怀里睡了一觉,如今得了光亮看见她满身黑鳞也没有觉得多害怕。
黑鳞女人听到这声呼唤,低头看看他,金色的眼睛依旧很温柔,只是浮现了些许疑问。
她又看了看那个华服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了自己的怀抱。韶儿欢快地跑向母亲,皇后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转身就走一刻也不做停留。
宫人关上偏殿的门,韶儿趴在母后肩头,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看见黑鳞女人还向他伸着手,那双金色的眼睛满是他看不懂的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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