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诏

作者:云崖听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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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志远休妻


      今日早朝,气氛格外凝重。

      罗栀刚听完欧阳大人上报预防北方洪水的计划,忽见殿外有内侍匆匆而入,附在司礼太监耳边低语几句。

      那太监脸色微变,快步走到丹陛下,躬身禀报:“启禀殿下,都察院有急报——右佥都御史楚明远楚大人,昨夜……因病薨了。”

      话音落下,殿中静了一瞬。

      罗栀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楚明远是谁?好像与谁有着什么关联。

      而后在阶下看见秦昭之时,心中忽然想起———楚明远就是秦昭的前男友的现女友的爹!

      有一种小时候去别人家拜年妈妈拉着认亲戚的感觉。可是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原本只是休两日的假而已……

      楚明远,正四品言官,虽非阁老重臣,但在都察院经营多年,门生故旧不少,更因秉性刚直、时常谏言而在朝中有“楚铁嘴”之称。

      罗栀眉头微蹙。她对楚明远本人并无太多好恶,但此人确实是太后一党中较为中坚的力量,许多针对新政的攻讦都出自他或他的门生之手。如今突然病逝……若不给予一些哀荣,恐怕那群人又要来嚼舌根。

      她很快收敛神色,显露出适当的哀戚与重视:“楚卿勤勉政事,溘然长逝,实乃朝堂之失。”略作沉吟,她便按照宫廷旧制,一一颁下恩典:“追赠楚卿为通议大夫,赐祭葬,谥号文肃。”

      她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谥号,文采斐然曰文,刚德克就曰肃,不算格外褒扬,但也挑不出错。

      “另赐内帑银五百两治丧,准其子扶灵归乡,依礼守制。”

      这一套流程下来,算是给足了身后哀荣。殿中楚明远的同僚、门生纷纷出列谢恩,不少人面露悲戚。赵志远也站在文官队列中后位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楚卿身后事,着礼部、都察院协同楚家妥善办理。”罗栀最后吩咐了一句,便将此事揭过,继续议其他朝政。
      ……

      原本想着此事翻篇,没想到没过两日,热闹就来了。

      楚府正沉浸在丧事的肃穆中,白幡高挂,哀乐低回。楚佩兰一身重孝,跪在灵前,眼睛肿得像桃儿,既是哭父亲,也是哭自己——父亲一去,她在赵家的倚仗便少了大半,往后日子怕是要更难。

      而赵志远,头两日还装模作样地守灵接待吊唁宾客,到了第三日,便有些耐不住了。

      借口前厅男客需人照料,常往后院溜达。

      这日午后,楚佩兰因连日的悲伤疲惫,在灵堂旁厢房小憩片刻。迷迷糊糊间,却听到隔壁堆放杂物的小房里,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女子压抑的轻哼!

      她心中起疑,悄悄起身,挪到那杂物房窗外,用手指蘸了唾沫,捅破窗纸往里一看——

      这一看,气得摔在地上!

      只见赵志远,竟将府里一个颇有姿色的粗使丫头压在堆积的麻袋上,衣衫半解,动作不堪入目!那丫头欲拒还迎,嘴里还说着“大人……夫人还在守灵呢……”

      “守灵?她守她的灵!”赵志远喘着粗气,动作不停,“那黄脸婆,日日哭丧着脸,看着就晦气!哪像你,娇俏可爱,懂得疼人……”

      “砰”!

      楚佩兰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两人吓得魂飞魄散,那丫头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

      赵志远则慌忙提裤子,脸色煞白:“佩、佩兰?你……你怎么……”

      “我怎么?”楚佩兰双眼赤红,浑身发抖,指着赵志远的鼻子,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赵志远!我父亲尸骨未寒,灵堂就在前头!你、你竟敢在丧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你还是不是人?!”

      她气得失去理智,冲上去就对赵志远又抓又打。赵志远起初还躲闪,脸上被尖锐的指甲划出几道血痕后,也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

      “够了!楚佩兰!你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楚家大小姐?你爹死了!楚家完了!你还跟我摆什么谱?!”

      这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捅进楚佩兰心窝。她呆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骂,扑上去厮打,指甲尖锐而细长,狠狠地划在赵志远的脸上。

      “赵志远!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爹提拔,你能有今天?!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两人扭打成一团,丫头早趁机跑了。

      等府中下人闻声赶来拉开时,赵志远脸上已是纵横交错好几道血痕,官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楚佩兰头发散乱,满脸泪痕。

      “好!好你个毒妇!”

      赵志远摸着脸颊的血痕,气得浑身发抖。

      “你敢毁伤朝廷命官!我这就去求长公主殿下做主!休了你这个妒妇!”

      他撂下狠话,当真不顾还在丧期,拂袖而出,直奔皇宫。

      楚佩兰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室狼藉和丈夫决绝的背影,终于嚎啕大哭。

      ………

      御书房。

      赵志远顶着脸上醒目的抓痕,跪在外面求见时。

      玉璇进去和罗栀禀报。

      “殿下,赵大人求见!”

      “哪个赵大人?”

      她转念一想,大概是赵志远。

      听玉璇禀报说赵志远求见,罗栀挑了挑眉。也正想会会他。

      “让他进来吧。”

      赵志远进来时,那模样着实有些狼狈。官帽歪斜,脸上带几道血色的划痕,神色又是愤懑又是委屈,一进来就扑通跪下:“殿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罗栀慢悠悠吹着茶沫:“赵大人这是怎么了?脸上这伤……是被猫抓了?”

      “臣不敢隐瞒殿下!是臣那妒妇楚氏抓的!”

      赵志远抬起头,一脸悲愤,“殿下,楚氏骄纵善妒,毫无妇德!今日竟在臣岳父丧期,无端猜忌,毁伤臣面,实乃悍妒至极!臣恳请殿下做主,准臣休弃此等恶妇!”

      “哦?还有这样的事?”

      罗栀心里冷笑。

      罗栀想他先有毁婚另娶的行径,便猜出来此事肯定另有缘由。

      玉璇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于是在罗栀耳边小声道:“赵大人岳父守灵期间偷腥,被楚氏抓了个正着。”

      原来如此,他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这赵志远可真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罗栀打量着他,心里却恨的牙根痒痒。

      “这样毫无廉耻的小白脸凤凰男,落在我罗栀手里,肯定要好好整你。”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着,脑筋飞速转动。

      怎么整他才能既解气,又不失体统呢?直接驳了他休妻的请求?太便宜他了。借此敲打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楚明远刚死,倒是个机会……

      她正思忖着,却听赵志远又开口了,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深情。

      “殿下,不瞒您说,臣与那楚氏本就性情不合,当初娶她……也是迫于父母之命。臣心中一直……一直惦念着曾经的未婚妻,秦昭秦大人。”

      他抬起眼,竟有些泪光闪烁,“臣知当初是臣对不起她,可这些年,臣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之中。如今臣若能摆脱这不幸的婚姻,愿以正妻之位,重新迎娶秦昭,弥补当年过错,好好待她……”

      “噗——”罗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赵志远。

      好一个无耻之徒!这人……这人脸皮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被妻子抓奸在床、跑来告御状求休妻的当口,一脸“深情”地表示要娶前未婚妻,不要脸。

      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罗栀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本来想体面一些处理,现在直接忍不了了

      “赵志远!”

      这一声厉喝,吓得赵志远一哆嗦。

      罗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厉的能刀人。

      “你方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要娶谁?”

      赵志远被她这气势吓得冷汗涔涔,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臣、臣是说……秦昭秦大人。臣与她曾有婚约,如今臣已醒悟,愿——”

      “你愿什么愿?!”罗栀打断他,声音尖利,“赵志远,你家里要是没镜子,你就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粗俗直白,毫不留情,赵志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当初秦家家道中落,你立刻翻脸悔婚,转头就攀上楚家这根高枝。如今楚明远尸骨未寒,你就在丧期与婢女苟且,被妻子抓个正着,还有脸跑来求休妻!我呸!”

      “就你这等势利眼,无情无义,眼里没有礼义廉耻的小人,也配提秦昭的名字?!”

      “殿、殿下……”赵志远想辩解。

      “闭嘴!”罗栀指着他鼻子骂。

      “以后不要再给我提秦昭的名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志远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难当,却还梗着脖子争辩:“可、可臣与她毕竟曾有过婚约!她对臣未必无情!殿下为何不成全——”

      “谁跟你有情!谁跟你有!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罗栀气得口不择言。

      “赵志远,本宫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秦昭的婚事,本宫自有安排,她将来要嫁的,必是德行才学皆能与之匹配的俊杰!至于你——”

      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堆垃圾: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赵志远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尤其是在御前。他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尊卑了,脱口而出:“殿下说已有安排,敢问是谁?难道这满朝文武,还有比臣与秦昭更有渊源、更合适的人选吗?!”

      他这咄咄逼人的质问,让罗栀更怒了。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脑子里哪有什么现成的合适人选。被他一逼,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

      “那还不多,你就比方说……商玦!德行才干,样貌人品,哪样不甩你十八条街?他与秦昭,同朝为官,皆是青年才俊,才是天作之合!轮得到你来痴心妄想?!”

      这话吼出来,书房里瞬间死寂。

      赵志远张大了嘴,一脸震惊。

      心里想着:“怪不得,怪不得上次上门把我赶出来,原来是看上了别人。”

      罗栀吼完,自己也愣住了。

      她怎么把商玦扯出来了?幸好没人在。

      就在这死寂的、尴尬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时刻——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栖月推开。

      “殿下,商大人和秦大人来见。”

      罗栀心中咯噔一下,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正是秦昭和商玦。

      很显然,他们已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该听的,不该听的,大概……都听到了。

      商玦的脸色,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紧紧抿着唇,那双总是藏着锐利或慵懒的眼睛,此刻一片冰封,直直地看向罗栀,眼底翻滚着震惊、荒谬和可笑。

      秦昭则是一脸尴尬与无措,抱着文书的手指收紧。

      她看看屋内剑拔弩张的场面,又看看身旁气压低得吓人的商玦,只觉得进退维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栀也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门口那两人,尤其是商玦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完了!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赵志远也回头看到了门口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眼底竟闪过一抹扭曲的快意——看吧,殿下随口乱点鸳鸯谱,这下被正主撞见,看你们如何收场!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几息。

      最终还是商玦先动了。

      他没有进书房,也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看了罗栀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被羞辱的怒意,有被戏弄的寒心,还有深深的失望。

      然后,他猛地一拂袖,转身就走。官袍袍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决绝的怒意。

      “商玦!”秦昭下意识唤了一声。

      商玦脚步不停,身影迅速消失在廊道转角。

      秦昭回过头,看向书房内脸色苍白的罗栀,又看了一眼地上表情古怪的赵志远,心中叹了口气。

      她对罗栀匆匆行了一礼:“殿下,臣……臣先告退。”说完,也转身快步离开,大约是去追商玦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罗栀和赵志远。

      赵志远这会儿倒是不羞愤了,反而有点看好戏的意味,偷偷抬眼去觑罗栀的脸色。

      罗栀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刚才骂人时的气势全泄了,只剩下满心的懊恼和慌乱。

      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商玦最后那个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闯祸了。

      “殿、殿下……”赵志远试探着开口,“那臣休妻之事……”

      罗栀猛地回过神,看向赵志远,所有的怒火和懊恼瞬间找到了出口。

      “赵志远,楚大人新丧,你身为半子,当尽心守制,以全孝道。休妻之事,不必再提。至于你品行不端之事——”她顿了顿,冷冷道,“本宫会着都察院酌情核查。你,好自为之。”

      “殿下!”赵志远急了。

      “滚出去。”罗栀背过身,不再看他。

      赵志远还想争辩,却被玉璇和闻声进来的侍卫“请”了出去。书房门再次关上。

      罗栀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书房里,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明明很暖,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跌坐回椅中,抬手扶住额头。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还有商玦拂袖而去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商玦……秦昭……天作之合……”

      她怎么就说了这种话?这下,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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