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成太后计划失败之后

　　徐玉容抬眼，暗夜中她虽看不清拥着自己的人的相貌，但徐玉容已经闻到了姬昀身上的气息。
　　姬昀并不喜欢在衣服上熏香，但徐玉容总觉得能在姬昀身上闻到如松木般清香。

　　姬昀紧紧地搂着徐玉容，发丝纠缠在一起，徐玉容能感受到腰上姬昀有力的手指。

　　“方才是在这里有声音。”男声愈发清晰，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衣角划过草丛，发出细碎的声音。

　　徐玉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姬昀用力，让徐玉容更贴近自己。

　　“薛郎，乔山多兽，许是野猫。”清甜的声音响起，男子的脚步声止住了。

　　如今夜已深，他二人本是瞒着众人相见，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仓促地寻找。高大的林木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他二人并未找到徐玉容二人，只当自己刚刚是恍惚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男声在将近巨石时转身离开。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徐玉容直到听不见两人的声音，才从巨石后探出头来。

　　徐玉容只看见二人牵着手越走越远了。

　　徐玉容转头看向姬昀，自己是散心走到此处的，也不知他这个大忙人是如何走到此处来的。

　　“表兄，怎会在此？”徐玉容问道。

　　“表妹，又怎会在此？”姬昀眼中含笑，反问道。

　　徐玉容趁着夜色深，四周没有光，月色又被林叶遮得严严实实，姬昀看不清她的神色狠狠瞪了眼姬昀。

　　姬昀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想问他的话，总要被他问上一番。

　　“妾独自一人来散心，陛下呢？”徐玉容尽力压下自己语气中的不满。

　　“朕从太皇太后宫中来，见皇后独自一人，实在放心不下，才跟着皇后来此。”

　　“陛下跟着妾很久了吗？”徐玉容惊讶道，“妾一点儿也没发现，早知道陛下在，妾就不躲了。”

　　“想看看是谁在林中幽会？”姬昀同徐玉容一前一后从巨石后离开。

　　“妾只是好奇。”徐玉容低头佯装害羞道。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苛，若是未婚夫妻，一同游玩并不算稀奇。若是家中长辈交好，或是在相看，两人在一处，也不算太稀奇，无须避人。

　　因而这对有情人居然林中幽会，可见是并未有名分在身，家中也并不赞成。

　　“不过若是雀奴知晓朕在此，雀奴也应当避一避那两人。”姬昀好似心情很好，同徐玉容说笑道。

　　“为何？都是二人，陛下武功高强，为何要避？”

　　“雀奴可曾听到方才那位小娘子喊‘薛郎’？”姬昀说道，“这位薛郎君是两年前收复江郡的战役中成名的先锋将领。”

　　不必姬昀多说，徐玉容便明白这位薛郎的武功相当了得了且不怕死。

　　一场仗中，先锋永远是最英勇，最不怕死的那一批人，这位薛郎君能够从先锋将出身做到如今被嘉奖带到华泉宫，足见他是不怕死的先锋队中最不怕死的那一人。

　　如今正是月黑风高夜，若是这位薛郎君不要命了，她二人还真有可能折在此处。

　　“那陛下可曾知晓女子是谁。”徐玉容总觉得在她还未被发现时，听到了薛郎君喊那位小娘子“某娘”，可惜距离太过遥远，徐玉容未曾听清究竟是谁。

　　“是崔娘子。”

　　“崔娘子？”徐玉容细想，如今长安城中家世高，父兄官职高，能带着家眷随陛下来华泉宫的崔姓娘子可不多。

　　只可惜，徐玉容着实不太关心前朝有哪几位崔姓尚书侍郎，今年有此殊荣能够来华泉宫避暑。

　　“今年朕同太皇太后只点了崔太傅和崔少卿两位崔姓官员来乔山。”

　　姬昀本走在前头，见徐玉容久久没能跟上来，便停在一旁等她。

　　“啊，崔少卿。”崔少卿是元和七年的探花郎，也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容仪的郎君。

　　崔少卿当年骑马游街之时，一日便名动长安，足有三月，徐玉容参加花宴，听到的都是崔少卿。

　　因此徐玉容知晓崔少卿是寒门出身，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并无适龄亲眷。

　　“那位崔娘子是崔太傅的家眷。”徐玉容惊讶。

　　崔太傅家只一女，崔太傅独女在同阙经艺议亲一事是裕阳这个鲜少出宫的公主都知晓的事。足见此事在长安当是人尽皆知。

　　“雀奴，怎么了。”姬昀转过头，盯着徐玉容。

　　今日月光皎洁，细密的树影中，姬昀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光芒。

　　“没什么。”徐玉容拉住姬昀的袖口说道，“只是妾想起来，妾幼时曾在宫外同崔娘子有过几面之缘。”

　　“是吗？”

　　姬昀伸手，隔着衣袖紧紧扣住了徐玉容的手腕。

　　他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来何想法。

　　徐玉容只觉得姬昀的手握得她好疼，他袖口袖纹只怕都印在她手腕上了。

　　“陛下方才怎么担心自己打不过薛郎君。妾瞧着陛下力气大得很。”徐玉容刺道。

　　“是朕的过错。”

　　姬昀松开紧握徐玉容手腕的手。

　　徐玉容还没缓过劲儿来，手指又被姬昀握住，同姬昀十指相扣。

　　徐玉容吃痛，想甩开姬昀，试了几下，没甩掉，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牵着手，在月光下，慢慢地走。

　　乔山乃是乔山山脉的主峰，有成片的山林。本朝太祖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定都长安之后，便在长安城外圈了乔山这片山林用于夏猎。而后才在乔山上建了华泉宫。

　　太祖时，夏猎是验兵之举，夏猎能拔得头筹的羽林卫，可官升三级，面见帝王。太祖时不少名将都是在夏猎时，一举成名。

　　因而每年皇帝来华泉宫真正的名头不是避暑，而是为了夏猎。

　　只是如今夏猎已同校兵分离，现如今的夏猎不复往日那般重要。

　　如今的夏猎，不只有羽林卫能参加，朝中的文官武官，帝王以及官员家眷，凡有意者，皆可参与。

　　姬昀一身飒爽的骑装，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之上。徐玉容骑着她通体雪白的宝马在姬昀身后。

　　徐玉容转身看去，在台阶之下，有无数的青年才俊站在骏马旁，她只能看到他们的发顶。

　　随着姬昀一声令下，今年的夏猎正式开始。

　　徐玉容只背了寥寥两三支箭。

　　她虽在骑射上刻苦，在整个长安城的世家子弟里，骑射之术能胜过徐玉容的不足一只手，她并不想在夏猎上太过出风头，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荣华富贵，没必要再和他人抢头名。

　　因此，在其他人都往林子深处走的时候，徐玉容轻装上马，在林中边赏景边悠悠地走。

　　今日来的世家子弟虽多，但没有一匹马能如徐玉容的马一样，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其他人远远瞧见徐玉容的白马，早早就避开了。

　　且徐玉容边赏景边骑，走得很慢，因此，徐玉容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第二个人。

　　徐玉容走走停停，行至溪边，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打算在这看看可有些模样奇怪的石头，挑一个，带回去，也算不虚此行。

　　“徐娘子。”

　　徐玉容正站在溪边挑石头，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已经许久没人敢喊徐玉容徐娘子了，徐玉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徐玉容转身，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男子，身穿一身青绿色骑装，头发只用一根少见的有一抹俏红色的昆仑玉簪束着。

　　如此素雅的装扮，若是寻常人来穿，必是会像一根青绿的瘦竹子插在地上，寡淡无比。

　　这位郎君却能将这身衣裳穿出仙风道骨之气，实属难得。

　　徐玉容觉得，这位郎君眉目间有些熟悉。

　　两人沉默许久，徐玉容终于想起来，笑道，“阙郎君。”

　　见到阙经艺，徐玉容就不免想起他至及冠尚未定亲，而自己昨夜撞见正同他在议亲的娘子同他人幽会。

　　想来阙郎君此次议亲应当也是不成。

　　徐玉容心中暗叹，阙经艺虽是讨好了女娲娘娘得到了过人的相貌，却得罪了月老啊，亲事一直不顺。

　　阙经艺上前同徐玉容见礼，“上次见到徐娘子，还是三年前。”

　　徐玉容笑道，“阙郎君离京也三年了，想来和长安城内的众人都有三年未曾见过了。”

　　徐玉容在幼时同阙经艺还算有几分情谊，但多年未见情谊也有些淡了。

　　阙经艺似乎才想起来他二人身份之别，赔罪道：“是臣疏忽了，臣见到故交过于欢喜，忘了如今臣应当称您一声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徐玉容并不过多在意这些礼数。

　　二人寒暄完，徐玉容自觉同阙经艺没什么故旧可叙的，便转身，欲牵自己的马离开此处。

　　阙经艺见她要走，伸手拦住了徐玉容。

　　“阙郎君可还有事？”徐玉容皱眉。

　　“臣离开长安三年，四处游历，得一奇石，想献给皇后娘娘。”

　　阙经艺伸手，从袖袋中取出一样物件。

　　徐玉容暗叹道，自己这喜好石头的癖好可得好好遮掩一番了，如今满长安的人都知晓自己爱奇石。

　　姬昀知晓，章阳知晓，连三年不在长安的阙经艺都知晓。

　　“你有心了。”徐玉容微微皱眉，她并未朝阙经艺的手掌看。

　　左不过一块石头，她徐玉容见得多了。

　　阙经艺见徐玉容并不往石头上看，也不恼怒，只温柔笑道：“臣记得，娘娘幼时曾问过臣，雉鸡是如何从鸡子变来的。”

　　徐玉容回想起来，自己约莫六七岁时，确实总爱问这些自己不懂的奇怪之事。

　　那时候自己不得昌德侯疼爱，母亲又不耐烦这些怪问题，她只好四处去问，以求一个解答。

　　“这奇石，虽不名贵，可模样恰如一只幼鸟将欲破壳而出。”

　　徐玉容被他所言勾起了好奇心，朝阙经艺掌心看去。

　　他掌心置着一块不足拇指大的石头，石皮雪白，如卵壳一般，中间嫩黄的部分恰如一只正欲破壳而出的雉鸡，最妙的是，这只雉鸡，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

　　徐玉容正欲伸手，从阙经艺掌心拿起这块奇石仔细看看，余光忽然瞥见姬昀正骑着马，在远处的山坡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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