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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装样子
鱼九的心沉到谷底,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看向度朔,却见他的表情也罕见地凝重起来,银眸紧锁祭坛,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反应,不太对。
鱼九不禁奇怪,他不是巴不得风家倒霉,最好和雨师妾两败俱伤么?怎么这会儿,倒和自己一样担心起来了?这不像他。
不对……不对!
这个念头刚起,她猛地定睛,才发现那四名异变祭司,并非风家的人。
与九头暗金蛇兽殊死搏斗间,那四“人”被扑得东倒西歪,身上素白祭袍多处被撕裂。
其中一名“祭司”脸上,掩饰真实身份的“人皮面具”被整片掀起,露出原本的样貌。
豹首铜眼,竟是零丁!
“怎么是它们……”鱼九将惊讶压在心底,向度朔传音,“幽都卫怎么在这里当祭司?它们什么时候混进去的?不对,它们不是来追查失踪冥官的吗……怎么在这里破坏唤潮大典?”
见度朔沉思不语,银眸深邃,显然也在飞速思考,鱼九感觉自己的脑子打了结,“难不成,先我们一步察觉雨师妾的威胁,才行此险招,强行破坏仪式,为冥主……清除隐患?”
她再次扫过全局,心下更加奇怪:那小十呢?风家的人呢?
此时,幽都卫身份暴露,伪装既破,再无隐藏必要,它们索性放开手脚,施展出各自最擅长的灵能,与雨师妾的围杀力量悍然对撞!
玄豹零丁运用青铜术,强化身体攻守之外,还召唤出青铜饕餮,悍然扑向最近的两头蛇兽,利爪与獠牙碰撞两轮,便能将蛇兽生吞活剥;
曾以可爱萝莉形象示人的玄虎析戊,此时暴起一身线条流畅的矫健肌肉,与她那张依旧稚气的女孩脸蛋形成极度强烈的反差,她赤手空拳运用格斗体术,轻松就将蛇兽狠狠掼在地上;
玄蛇烛辛的身影变得飘忽不定,他皮肤表面剥离出无数锋锐的鳞片。他以蛇鳞变化移位,并借助移动轨迹,将蛇鳞从各种刁钻角度激射而出,刺向蛇兽的眼、口、鳞片缝隙等薄弱之处;
玄鸦骸己稍稍退至战团外围,手中那柄鸦骨法杖重重顿地,一具具惨白的骷髅战士,挣扎着从虚空裂缝中爬出,虽然个体战力不强,但胜在数量足以干扰敌人行动,为同伴创造机会。
本体暴露、本能尽施之下的幽都卫,战力与配合瞬间提升数个层级!
雨师妾的九头暗金蛇兽虽强,但也迅速落入下风,已被斩杀大半,剩余两三头也伤痕累累。
不过,观礼台上的武将贵族们,已然悍然进场!他们并非杂乱冲锋,在避免干扰唤潮仪式的情况下,与玄豹等人厮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灵术轰鸣,这些武将贵族实力不俗,战斗经验丰富,且配合默契。幽都卫四人顿时压力倍增,虽仍悍勇,但被死死缠住,难以再向祭坛核心或突围方向移动。
这时,观礼台边缘,一位身形佝偻、面容苍老的不死族老者,眼中精光四射,死死盯着下方爆发的幽都卫,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与难以置信的惊怒!
它转向御座方向,向妾王嘶声高喊:
“王上!是……是那几个叛徒!当年背弃祖地、投效冥主的叛逆孽障!”
经它提醒,众多不死族,尤其是那些对当年历史有记忆或听闻的老一辈,瞬间怒不可遏!厉声的呵斥与辱骂,响在混乱的战场上。
“叛徒!孽种!”
“背祖忘宗之辈,还有脸回来?!”
“在圣典上撒野,罪该万死!”
“抽筋扒骨!挫骨扬灰!”
“告慰先王在天之灵!”
“一个也别放过!”
声声怒骂,字字诛心,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杀意。
鱼九听着度朔的传音翻译,是如同机翻器的平铺直叙。但就算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场下众人的暴怒、狂乱、恨意,依然透过那些激烈的词汇和嘶吼,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她不禁心下唏嘘,为着身陷重围的幽都卫,也为着将恨意代代相传的不死族。
身处一个暂时安全的旁观者看台,她竟由不得两边都会去思索,同时感受两种沉重而痛苦的立场。
见她面孔怔忪,流露出同情之色,度朔立刻提醒:“回神。”
他的语速快了一分,“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装装样子,融入氛围。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
他自己已有了动作,脸上浮现出几分符合“贵宾”身份的惊怒,虽然并未声嘶力竭地叫骂,但也面色沉凝,用妾语不时吐出几句脏话。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义愤填膺的权贵们听到,并投来赞同甚至“同仇敌忾”的一瞥。
鱼九微微收神,借助哑女的身份,只装作被血腥战斗“吓坏了”的模样,肩膀微微颤抖,嘴唇抿得发白,甚至将身体往度朔那边靠了靠,扮演好一个受惊过度、依赖旅伴的柔弱人设。
只是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下方那四道浴血奋战、在越来越多的敌人围困中渐渐显得左支右绌的身影,心中焦急万分。
她虽然和幽都卫没有很深的交情,但起码把狐狸当朋友。而且,在龙潭擂赛时,零丁与她对战交手,有过有过武技上的提点,让她受益匪浅……
不能干站着,看它们死在眼前!
鱼九目视祭坛全场,急速思索自己能怎么帮忙。直接跳下去是找死,暴露身份更是会拖累度朔,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连锁反应。
她的目光扫过观礼台矮几上摆放的酒水瓜果,灵光一现。
趁着周围不死族都被下方激战吸引,怒骂喝彩声不断,她借着“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对准了一名正高举重剑、从背后狠狠劈向零丁的不死族将领——旁边的地面。
那里是祭坛边缘,恰好有一小滩洒落的酒液。
她指尖微微一勾。
驭水术,引动。
无声无息间,那摊酒液瞬间化作一道透明水针,在刀光剑影的掩护下,“嗖”地射向那名将领!
那将领只觉脚踝一碎,动作顿时一滞,原本势大力沉的劈砍偏了方向,擦着零丁的身侧掠过,重重砸在地上。
零丁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立刻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矮身一记扫腿将身形不稳的将领绊倒,随即一拳将其击晕,自己也借力向后翻滚,避开另一道袭来的刀光。压力顿时稍缓。
有用!鱼九心中一喜,正想故技重施,瞄准下一个目标——
“阿九!”
突然传来度朔用妾语发出的的轻呼。
同时,他有力的大手猛地伸过来,紧握她的手腕,力道不轻,制止了她第二次施术。
鱼九愕然转头,只见度朔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眉头微蹙,用妾语柔声说道:“阿九,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手也这么凉……可是吓坏了?别怕,有我在。”
他甚至还抬手,用袖子“体贴”地擦了擦她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动作自然流畅,将关心旅伴的热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鱼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演技”和手上的力道弄得一脸懵逼。
帮一下忙怎么了?这么隐蔽!
“别动。”度朔的传音在她脑中冷冷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继续传音,语速很快,“现在祭坛灵压混乱是不假,但你头顶上的妾王,还有祭台中心的大祭司,可不是摆设。他们对能量波动的感知程度,尚不可知……你耍小聪明,是想引起谁的注意?给我们引来什么‘惊喜’?”
被他冷言反讽,鱼九又急又气,传音顶了回去:“难道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它们死在这儿?!要是狐狸在这里,你也这么无动于衷吗?!”
度朔握着她的手轻轻松开,传音却斩钉截铁:“它们死不了。”
他自然地将鱼九揽在身侧,看似是安抚受惊的哑女,实则担心鱼九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把她牢牢控制在了身边。
将目光重新投向祭坛战场,他冷静评判:“别把幽都卫想得太简单。”
“零丁心思缜密,烛辛更是心思叵测,它们绝非有勇无谋之辈……就算是头脑简单的玄虎玄鸦,也断然不会毫无把握白白送命。它们这样做,定然有计划有理由,或是……留有后手。”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看着便是,别慌。”度朔再次强调,语气很是沉稳,“静观其变。”
鱼九被他这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语气说服了几分,但心里还是憋着一股不情不愿的气。她闷闷地传音回去:“好吧,我倒要看看,它们有什么计划和后手。”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四名幽都卫,抵抗越来越吃力。
不过片刻,它们先后被制住、重伤,并被特制的符文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如同待宰的牲畜。鲜血不断滴落,染红冰冷的祭坛地面。
它们被粗暴地押跪在祭坛边缘,面向妾王御座的方向,个个咬牙切齿,真不像演的。
鱼九看得心揪成一团,又气又急,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它们……被抓了。这、这也会是计划的一环?”
度朔沉默了一下:“……或许。”
鱼九简直被他这回答气笑了,忍不住传音呛道:“你简直死鸭子嘴硬!人都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了!”但她很快又换了个思路,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等等!你该不会是想……等它们被押走,关进大牢,我们再去劫狱吧?!”
度朔似乎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略一沉吟:“不是不行。”
鱼九皱起眉:“那万一妾王直接原地斩杀,以平民愤呢?”
度朔有问即答:“届时出手,也不迟。”
鱼九简直要抓狂了:“等刀架脖子上再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度朔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我是神,确实没人性。”
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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