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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銮番外(四)
“宴,你怎么会在这儿?”烟銮的兴奋不言而喻,她几乎要扯着博宴的衣角转圈,“冥夜呢?”
“我送夜去了凤族族长那里,现在该是十分安全,”博宴往树林之外走,前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我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
“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烟銮笑言,“我还有好好保护自己。”
“是么……?”博宴一直没有回头看她,听上去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不如你回去看看,那叫‘权玉’的男子、是否还在原地?”
烟銮不用回去,只是一个闭眼、便可知否定答案。
“诶……?”
“你便是再美,那般怯弱男子、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跟你几年……”博宴已走到可以看见那片血腥的地方,只是他面色未变,只是径直向前,“那不过是条小龙,竟也能让你与他一起走了……”
“权玉是龙?”烟銮真的不知权玉身份、却也不知道龙又怎么了,“那又怎么样……他又不可能打得过我。”
“龙族争强好胜、欲念又重,视我帝族为敌、恨不得吃我皮肉,喝我骨血……”博宴看着面前一片惨状,抬步踏上被血覆盖的黄沙大地,“说不定让他再跟你几年,让他摸清你的弱点……你便会葬身龙腹、成了人家口中的佳肴美食。”
烟銮没说话、她觉得这并不可能;可既然是博宴说的、她便听着一句也不反驳。
两个人走在尸身之间,一人的白衣染上血珠,一人身上的鲜血未褪。
一直走到城门,博宴一句话都没有说。
城门已只剩轮廓,城墙部分塌毁、期间挂着将士尸体与散落兵器。
“銮儿,以后、不许如此乱来。”
“恩?”烟銮不知道她哪里乱来了,“什么?”
“这片惨状……”博宴看着那已经崩塌的“荣城”二字,对着烟銮说着无起伏的话,“以后不许再干。”
“可以是可以……”惨么?
烟銮会做博宴叫她做的事,可她并不是湘胤那样毫无情感、思考的人,“为什么?”
“若是让夜看见……”
“这才多久不见、便又给我惹出这么些麻烦。”
“会出事的……”
博宴叹气,与烟銮同时转身,仰头,冥夜站在半空,玄青长衫、素青长发,就这样站在日光之下、血色之上。她面上颈上全是黑色曼陀罗花、从袖口中露出的手背手心也全是殇纹。
“刚刚将你交到宣非手里、怎么又跑出来了?”博宴踏出一步,在烟銮一眨眼间便已到了冥夜身边,“你这也太不安分了些……”
“我何时安分过?”冥夜果真是没皮没脸第一人,这种话也能自豪得说出来,“再说宣非又怎么可能看得住我?”
“……夜儿,我说过,不许你用……”
“唉,你怎么又学着隐声唠叨来唠叨去,”冥夜挥手,表明她已经不愿意再听博宴说话,而在博宴继续开口之前、她便转换了目标向着烟銮,“小銮儿,这可都是你做的?”
横尸遍野,断壁残垣。
“是有如何?”烟銮不喜欢她,可博宴有命、不可接近。
“……唉……”冥夜叹气,连着身子也垮了下来,颇为夸张,“真是的,若是让琪雅知道,我可是会被烦到死的啊……罢了罢了,你们先离开吧,这里我来处理……”
“夜儿!”
烟銮吓了一跳,在地面上的她,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
博宴、博宴第一次提高音调,吼的还是那个被他百般宠溺的族长冥夜。
“不用吼我也听得到,”冥夜不雅得掏掏耳朵,不过这里除了死人便都是写不是人的东西、也不怕他们怎么样,“博宴你太紧张了。”
“……你这是要我对你动手么?”博宴失了笑容,那是比之前面对漆烈时更为高昂的怒火。
冥夜要做什么?
烟銮不明白,但如果博宴动手,她无疑会帮助他。
杀了冥夜也没关系,她会做一切博宴希望她做的事情。
可是冥夜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杀气似的,依旧笑意绵绵,“你们……这是要我对你们动手么?可我现在很虚弱……”
无奈,示弱,堂堂帝族族长在一堆死人尸体上,撒娇。
烟銮看见博宴握紧了拳,她也严阵以待;可博宴又松开了、笑开了,笑得好苦、好累、好无奈。
“就是因为知你虚弱,才不想你做。”
“你知我一定会做,又何必在我这么虚弱时给我多添阻碍。”
做?做什么?
烟銮不明白,而她的裙摆还在滴着血。
“銮儿,我们去一旁等着。”博宴似乎是退让了,他走回烟銮身边、从她面前掠过,让她跟上。
烟銮不明所以,只是和他一起走,再次穿过血腥与死亡,走回树林之中。
然后转身看着冥夜。
看她锁定空间,看她倒退时间,看她从空中脱力落下,然后看她在两军回复意识之前被博宴紧紧抱住。
之后,一场被拖延了几个时辰的战争,再次开始。
***
“你是怎么搞的!?她这种状态还能让她用那种法术!?”
“你是不知道她灵力虚脱还是怎样!?”
“之前取灵铸剑就够胡闹了,你怎么还这么由着她这样逞强!?”
“你都没原则的么!?那打晕她会不会!?”
博宴被凤宣非骂了,骂得狗血淋头、一句反驳也不敢说。要不是琪雅拉了拉凤宣非的袖子,大概跪着听训的博宴还是不敢抬起脑袋。
烟銮躲在门外、连脑袋也不敢露。
而冥夜,已经睡了半个月都没有醒了。
“我……”博宴苦笑,总算可以抬头,却只看见凤族族长堪称三界之最的凌厉眼神——就连正经过头的漆烈都要害怕三分的恐怖眼神——于是堪堪得再低下去,“你也知道夜要做的事并非我能改变,若是强行阻她,不过是替她多添麻烦罢了……如此、还不如伴她身侧、好好护她。”
凤宣非应声说,“冥夜顽固我自是知道,但你们也太过娇宠她了。这般危及性命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她随便做?”
危及性命?
烟銮一惊,那个号称“最强”的帝族族长也会被危及性命?
“我自然在旁边看着她,”博宴声音越来越低,“若她撑不住,我自然会向前相助。”
“哼,相助?”凤族族长冷哼,却在琪雅的阻止下别扭得放柔了声音,“你别到时候自身难保,胤的批文、可从未错过……”
胤的批文?是什么?
烟銮凑得更紧,庆幸他们没有设结界。
“……她告诉你们了啊……”
“这个自然,”凤宣非又是冷哼,再说话时却带了怜悯,“昔日挚友反目成仇,我等自然需要多些准备。”
烟銮等了一等,屋内似乎有些沉默。
“琪雅,多谢,”博宴道谢,“只是帝族天性如此,命运更是早已决定,逆命而行、也就夜会去抱些希望罢了……到了那日,夜定然下不了手,便只能有劳你了。”
“……你又如何得知,我下得了手?”
“凭我们多年交情,你凤宣非乃守诺之人,我博宴若将夜与那孩子托付于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烟銮听不懂,这根本答非所问。
“我曾问过冥夜,她为什么一定要那样一个孩子,她未答我,你知道么?”
“夜也未曾完全告知我原因,只是我想、她大约、并不想这个帝族孩子完全成为帝族。”
什么意思?帝族的孩子不是帝族?
“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代价?”博宴浅笑,“夜可不曾想过这代价……那孩子的存在意义,便是她不再需要赔付代价的缘由。”
到底……他们在说些什么?
烟銮真的听不明白。
***
冥夜一觉睡了半年,博宴日日以血喂她,烟銮也常伴身侧。虽说时不时会被博宴派去找其他族人要些血晶来,但大多时间还是与博宴一起呆在凤族族长的别居里。闲来无事时,博宴便开始教她之前承诺的武技术法,那凤族族长也时不时会加入演练、把烟銮打得抱头鼠窜。
这时烟銮才认识到,跟有些人、不是自己族人的人比起来,自己真的很弱。
博宴笑她,“宣非倒也不能完全和帝族撇清关系,她有一半帝族血统。”
这世间,便只有凤族能与帝族混血,只是生出的孩子也一定偏凤族更多些。
这时烟銮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他们一族最为强悍。
“莫要自傲、莫要挑衅,”博宴说,“我们强悍又如何?再强悍又哪里斗得过这世间万物?你当初那般作为、真真是会给族人带来大麻烦……你曾经问我,为何我们族人这么宠溺冥夜?”
“我后来想了想,”烟銮自己思考,也希望得到博宴的称赞,“隐声说过,我们护短。”
博宴笑了,“这自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们心里都有数,夜她为了我们一族、付出了多少艰辛。”
烟銮看不出,她只觉得冥夜这人吊儿郎当、毫无担当。
她想,若是博宴来做族长、定然是不同光景。
“自然不同,”博宴当时站在冥夜屋外,看着那扇木门满目柔情,“我做不到夜儿那么好。”
“冥夜哪里好了?”烟銮不服,“宴你那么温柔……”
“你还小,”博宴笑着摸了摸烟銮的头,“还不懂什么是温柔,也还看不懂夜的温柔。”
她已经不小了,博宴都已经教了她武技灵法。
“……但你还是不懂,”博宴的笑容好苦,“可夜永远都不会怪你不懂。”
烟銮不明白。
“夜醒了,”博宴在烟銮的疑惑中收回了手,“我去陪她说几句,你便在这儿等我。”
博宴就这么走了,走进冥夜所在的房间,消失在烟銮的视线里。
可她还是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博宴问冥夜好些了么,冥夜却说“似乎、我会有两个孩子。”
“那是好事,”博宴说,“相互为伴,不必孤孤单单。”
“宴……”
“既然要做,便别再想着后退,”博宴此时说的,与他之前告诉凤宣非的似乎有些不同,可烟銮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同,“若你成功,我自然不必承受那些……”
“恩。”
“你不必觉得道歉,”烟銮就知道博宴很温柔,真的很温柔,“倒是我大概很长时间不能在你身边,你可需得自己照顾自己……”
“做什么说得像是一直是你照顾我,我自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冥夜又开始没脸没皮。
“若是如此便好,”博宴语带笑意,“你要知道,你一个昏迷,我可是跪着被宣非骂了整整三个时辰……”
“她好能说……”
“若不是琪雅阻止,我只怕三天都起不来……”
“宣非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你这样说,也真不怕她听见……”
怎么越说越远了?
烟銮还站在原地,听着他们开始漫无边际得聊天,似乎又开始天南地北得胡扯。
为什么刚刚才是一副生离死别的感觉,现在就能如此轻松?
烟銮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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