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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惊魂（58加更）
其实黎曦还真不喜欢这种各怀鬼胎的感觉。他们三个明明在不熟的时候能够相处的很好，怎么到了现在，关系按理来说已经很密切了，甚至目标就要实现了，怎么反而开始分崩离析？
不，也不算分崩离析吧……说起来，好像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非常共同的喜好或者价值观，他们三个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这么和谐的？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南焕嘴角噙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笑意又走远了，被迫知道了苏堇写下内容的黎曦在原地有些无奈。其实他真的不算很好奇苏堇写了什么，而且苏堇会这样写，他也大概猜到了。苏堇……确实算不上是个正常人。
他转过头来，看见那个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们的部门。一个人丧失了语言能力，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人是忘记了自己要来这里干什么，所以一直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单纯丧失了某些记忆后，一直在躲避什么？难道这个人就不会累吗，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走？
这个班次剩下的工作完成的很顺利，下班的时候其他工友们也是心有余悸，最近连发的怪事让这里的人也有些人心惶惶。吃晚饭时食堂里的广播循环播报着：“如果您产生了任何心理问题，当您感到紧张，胸闷，气短，健忘等不适，请您于休息时间拜访您的主管或其他管理人员，他们将会为您提供心理咨询服务。”
实际上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这里的心理医生有多业余，更别说应该没有谁会对着自己的上级倾诉心理问题，所以没有人真的会去拜访这些人。
南焕一边吃饭一边感慨：“说起来，这里的平台负责人真闲啊。感觉他每天就是在办公室里写报告，我都没见过他。这里的一切还是太像一个正常公司了，连这种不干事的领导人都还原了。”
黎曦吐槽：“你也没正经上过班吧，怎么知道正常公司就一定有不干事的领导人？”
南焕说：“你也太小瞧我了。虽然我没上过班，但我手里捏着那么大一笔财产，也是和一些公司打过交道的哦？当然，财产放信托公司了，企业全部都找的是职业经理人，我就是一个躺在家里吃分红，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罢了……”
“听你说话真气人。”
“气人吗？我还是很喜欢别人这样形容我的。”南焕哈哈笑了两声。
苏堇还没来。苏堇所在的部门经常加班，可能因为他们是偏办公室文职类的，他们的主管似乎总是觉得稍微拖一段时间不算什么。在一些小工地里面，做体力活的人可能也会被迫加班，但他们这里的管理层都有一些认知，知道有时候强迫这些工人加班会因小失大，起码黎曦和南焕来这里的十几天时间里从来没有过延迟下班。
苏堇就不一样了。他们有时候很闲，比黎曦他们提早下班很多，黎曦和南焕来食堂的时候，苏堇已经在食堂好久了。有时候他们又很忙，比其他部门的人晚下班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的，所以他们吃完饭时苏堇还没出现，他们起初也没放在心上。
回去简单洗漱，换掉工作服，衣服在洗衣房里转着的时候，黎曦又出来在走道里散步。他溜达到食堂门口，本来想到能看见终于下班了过来觅食的苏堇，却看见苏堇手抓着栏杆的边沿，慢慢走着。
对苏堇不熟悉的人看见这一幕可能还不会多想。这里的工作很繁重，并不是每个人都和黎曦这样精力充沛，下班后还有心情到处遛弯。有时候心情或状态稍微差一点，累到扶着栏杆缓慢的挪动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是苏堇，他知道苏堇是不会这样走路的。
黎曦立刻靠近他。离得近些后黎曦才发现，苏堇那双眼睛仿佛无法聚焦一样，木然的盯着前方。他忽然意识到苏堇这样行走很可能不是因为苏堇太累了走不动，而是因为苏堇失去了视觉，苏堇现在完全是像盲人一样，摸着栏杆在前行。而苏堇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告诉别人这一点，因为他显然还在表演自己很正常，也没有让任何人扶着他走。
黎曦靠近的瞬间，苏堇转头了。黎曦心中一动，没有立刻伸手扶住苏堇，而是装作普通的朋友样子，靠在苏堇身侧：“怎么了？”
苏堇说：“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奇怪。我一定忘记了什么，但我想不到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黎曦低声说：“你都忘记了，当然不可能想起来你忘了什么。你吃过饭没有？”
苏堇说：“我看不见餐厅在什么方向。我从实验室里出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奇怪。天是……一种奇怪的黑色，我看不清外面到底有什么，好像我被困在了一个肥皂泡里，一切都被凹凸镜扭曲了，一切都和渲染失败了一样。就连你也……”
苏堇忽然又收了声，然后他说：“我真是大意了……只是看见轮廓像你就觉得是你。不过听声音应该确实是你……黎曦，我还没吃饭，你直接带我去食堂吧。我看看室内是不是会好一些。”
苏堇他们今天加班其实不算严重，只是苏堇这样走路拖慢了速度。不过食堂也不会早早就把食物撤掉，毕竟也有些人是不想排队，会先去洗漱，等其他人吃完后再来的。他们来的时候，食堂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人的。
一进室内，苏堇的眼睛也恢复了聚焦。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黎曦，又背过身去看了一眼门外。看向门外的瞬间，他的眉头立刻皱起，随后他很快的转了回来，往里走了两步。
苏堇说：“是室外环境的原因。一到室外，我看见的东西就完全变了……就连你也……”
苏堇伸手点在黎曦的脸颊。他冰冷的手指从黎曦的脸颊上划过，那种突如其来的冰冷让黎曦险些起了鸡皮疙瘩。
苏堇问：“这是什么？这里像一个黑点，我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黎曦伸手去触摸苏堇点着的地方附近，却只触摸到一片湿润。他将手收回来，发觉指尖上停留着的不过是一滴雨水。
黎曦说：“是雨。苏堇，你忘记了雨。”
苏堇再次转头看向门外。
此时的雨比起前几天来已经小了很多，但也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雨幕。按这个趋势下去，直升机过来也不是什么问题。黎曦转头看去，只能看见那些雨滴在外面连续不断的形成了一片略显灰败的颜色。在苏堇的眼里，此刻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堇说：“雨……原本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黎曦不知道苏堇怎么会开始忘记雨的样子，于是他牵着苏堇到了食堂的饮水机旁，拿一次性的塑料杯给苏堇倒了一杯水。他故意将水倒的满溢一些，让水珠沿着杯壁滑下，然后他将塑料水杯塞到了苏堇手里。
他说：“透明的液体，摸上去是冰凉的，会这样沿着物体向下滑，不过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水。”
苏堇说：“水……杯子里的是水，可顺着塑料杯滑下来的是什么？也是水吗？”
黎曦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概念性的崩解。雨到底是什么？雨是水吗？如果雨是水，那雨和海洋有什么区别？雨和饮水机里的纯净水又有什么区别？也许这些东西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被人类命名为水的液体，但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于是在人类的观念里就成了不一样的东西。
而现在的苏堇彻底遗忘了雨这个概念，他识别不出任何和雨滴类似的东西。或者说，他无别识别出什么叫水滴，不明白什么叫落下的水。
他苏堇举起杯子，将杯子横亘在二人面前，透过那杯水，苏堇能够清晰的看见面容略微扭曲的黎曦。这并不奇怪，他明白，这是因为水以及杯子的弧度造成了光线的扭曲，所以黎曦的面容会有些变形。而那滴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缓缓从杯壁滑过，它所经之处都像是一个小型的黑洞，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芒，让苏堇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圆形的轮廓。而从那轮廓中又折射出轮廓背后的世界，从那个小点望去，一切都变成了一种被扭曲的模样。黎曦的面容上被映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芒，像是从最黑暗的宇宙里射出的某种没有任何光芒的射线，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黑暗的光辉里。
苏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黎曦，我的确醒着，对吧？这里是现实……不，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副本，我们都身在副本之中。”
黎曦点头：“对，没错，你受到了某种精神影响，现在你看见的一切都是类似幻觉的存在，现实中还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苏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前这个问题影响还不是很大，我可以先适应一段时间。如果真的要从头去学习雨是什么，未免也太花时间了。就这样吧，我去吃饭，晚点我再想一想，我今天干了什么，为什么影响会突然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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