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

　　“换作从前，莞贵人或许会帮主小主，可如今形势不同了。当初小主完全对莞贵人不构成威胁，现在小主新得圣宠，莞贵人的心思便不可测了。如今小主您将这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告诉莞贵人，若她动了不好的心思，只是害了小主也就罢了，小主全族的性命只怕也就此断送了。”
　　安陵容心里一惊，想到浣碧从来对自己的态度。难道在姐姐心中，自己还不如一个丫鬟么？
　　“可除了莞贵人，我如今还能去求谁呢？”
　　“小主请想，西征军主帅是谁？”
　　“自然是年羹尧了。”

　　“华妃素来与小主不睦，此事又牵涉到双方亲眷，此事小主既然能得知，华妃又如何不知？必然拿此大做文章，如若得逞，她还能趁势拿回六宫协理之权。到时候小主更是岌岌可危。”
　　“如此说来，难道我阿玛的性命竟无法可救了么？”
　　“小主且宽心，这内宫里头，还并不是华妃一人的天下。如今尚有一人，定愿意帮助小主。”
　　陵容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皇后娘娘？”
　　“正如小主所言，皇后娘娘素待后宫中人甚厚，绝不会坐视华妃为一己私利，戕害他人。 ”

　　安陵容又在心里权衡再三，终于在若曦和皇后之间选择了后者。
　　“宝娟，帮我整理一下仪容，我要马上去皇后娘娘那里。”
　　“是，小主。”
　　两人来道皇后住的凤仪宫，陵容擦了擦汗，又整了整妆容，这才让宫女进去通传。
　　见着皇后，陵容行完礼，却不起来，反而以额头触地，哽咽道：“请皇后娘娘救救臣妾的阿玛。”
　　皇后缓缓道：“安常在勿须如此，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本宫自会与你做主。”
　　安陵容起身，擦了擦眼泪，又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皇后思虑片刻道：“安常在在后宫素来温谦有礼，想来家教甚好。你的阿玛料想也是冤枉的。”
　　安陵容象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感激道：“皇后娘娘圣明，臣妾感激不尽。”

　　皇后道：“本宫身为皇后，自然要为所有后宫之人考虑，这也是本宫的职责。”
　　陵容再谢道：“娘娘肯为臣妾阿玛说项，臣妾虽是无能，却也愿尽力报答娘娘恩惠之万一。”
　　“报答之事，不知有多少人曾对本宫说过，却也没有几个真去做的。本宫听过也就算了。”
　　陵容心里一激灵，此时却万不可临阵退缩，继续说道：“臣妾不知他人如何，可只要皇后娘娘有所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后这才点头道：“安常在果然是聪明人。本宫需要的，就是聪明人。”
　　安陵容知道从今之后，自己是福是祸，都指在这皇后的手里了。
　　缓缓屈膝下去：“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终于有枝可依。”

　　皇后的温和的容色在午后的阳光下明晃晃的不真切，“其实后宫从来只有一棵树，只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罢了。只要你看得清哪棵是树哪朵是花就好。”
　　安陵容强压住心里对未来的惶恐，脑海里若曦的形象一闪而过。
　　姐姐，我需要的是能让我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大树作为依靠。
　　可惜，你也只是一朵花而已。
　　脸上浮现得体的微笑道：“多谢皇后指点。臣妾谨记。”
　　皇后这才道：“你既然能得知此事，恐怕华妃也该得到消息了。本宫必须赶在她之前去皇上那里。安常在，你先回去候着，本宫一有消息，必会遣人来知会你。”
　　安陵容再三拜谢，方告辞了。

　　日头偏西时，若曦顺着水榭，绕过翻月湖，一路来到南熏殿。
　　只见苏培盛和一众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地侍立在殿外，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苏培盛迎过来道：“莞贵人金安。皇上为了蒋文庆的案子龙颜大怒，一会您可小心些。”
　　若曦问他明细，苏培盛给说了。
　　她听到安陵容的阿玛安比槐也被下了狱，不禁为陵容忧心，再问道：“那，安常在可知道此事？”
　　“早上就该知道了，有宫人看她急匆匆地去往凤仪宫了。”
　　原来陵容去找皇后了，她素来胆小，只敢找自己，如今为了阿玛，竟也能如此了。
　　便嘱咐苏培盛无须通传，径直向里走去。

　　殿里并无其他人，远远地只看见胤禛坐在折子堆积如山的御案前，行笔如飞，正在批阅。
　　她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只见他头也不抬道：“帮我捏捏，肩膀颇为酸痛。”
　　若曦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道：“你又未见我，怎知是我？”
　　“除了你，宫中谁敢一路走到我身边？”
　　若曦看见一堆奏折中间露出一缕猩红流苏，极是醒目。随手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把女子用的纨扇，扇是极好的白纨素，泥金芍药花样，象牙镂花扇骨柄，精巧细致，贵气逼人。一上手，就是一股极浓的脂粉香扑面而来，是“天宮巧”的气味，这种胭脂以玫瑰、苏木、蚌粉、壳麝及益母草等材料调和而成，敷在颊上面色润泽若桃花，甜香满颊，且制作不易，宫中能用的妃嫔并无几人。皇后又素性不喜香，也就只有华妃会用了。
　　笑问道：“便是华妃，也不敢么？”
　　举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闭目轻嗅，真是香。想必华妃来见胤禛时精心妆扮，浓墨重彩，是以连纨扇上也沾染了胭脂香味。她果然有心。

　　“她虽胆大，却也不敢如此。”看了看那把扇子，又道：“她为了一桩案子来见我，想是忘记在这了。”
　　“你说的，可是蒋文庆的案子？”
　　“怎么你也听说了么？这厮着实可恶，若然抓到了，必明正典刑。”
　　“若只是如此，恐怕也用不着华妃亲自来你这里吧。”
　　“何止是华妃，皇后之前也来过了。她们都是为了安常在的父亲，松阳县丞安比槐。”
　　若曦道：“让我来猜上一猜。皇后娘娘仁善，必定是为安妹妹求情；华妃娘娘刚直不阿，想必是要四爷执法严明，不徇私情。”
　　“那么你呢？”

　　她浅浅笑道：“后宫不得干政，若曦铭记。我只是奇怪，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同为安比槐一事面见皇上，不知是真的两位娘娘意见相左，还是这事的原委本就值得再细细推敲。”
　　见他听得认真仔细，又继续道：“我幼时观史，见圣主明君责罚臣民往往刚柔并济，责其首而宽其从，不使一人含冤。使臣民敬畏之外更感激天恩浩荡、君主仁德。四爷一向仰慕唐宗宋主风范，其实四爷亦是明君仁主。臣妾愚昧，认为外有战事，内有刑狱，二者清则社稷明。”说到此，已不复刚才与胤禛的调笑意味，神色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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