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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6 章
三个月后的庭期，被冷冷地写进律师的行程表。
没有缓冲，没有空白，像一枚尚未落下的判决，悬在所有人的生活上方。那种不确定的结局，反而比明确的结果更让人透不过气。
多伦多的秋天来得很早。
高速公路两侧的枫叶已经开始泛红，在灰白的天色里一层层铺展开去，像被时间提前翻到的章节。
车内很安静。
引擎声低而稳定，像是在刻意维持某种秩序。
小妮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攥着学校官网打印出来的休学流程说明。那几页纸被她反复折叠，边角已经起了细小的褶皱。
她盯着前方很久，才终于开口。
“哥……”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路噪吞掉。
“James……应该不会再对我怎样吧？”
她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我只是想赶快把这半年念完，然后回国。”
萧迪握着方向盘，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车道线上。
几秒钟后，他才开口。
语气却冷了下来。
“不会对你怎样？”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并不重，却让人无法回避。
“你是说——不会再利用你？”
“之前是谁，被一句‘假结婚’就说服的？”
“股份、身份、位置，一样一样摆出来，你连最基本的核实都没有做。”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绷紧。
小妮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反驳。
她的眼眶一点点红了。
“我那时候……”她声音发涩，“是真的以为，只要站在爸那边，我就还有位置。”
她低下头，声音几乎要散开。
“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都被你和姐拿走。”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萧迪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明显收紧了一下。
车速却没有变。
“小妮。”他开口，声音压得很稳，“萧氏是萧家的。”
“是妈一砖一瓦打下来的王国。”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调缓了下来，却更清晰。
“我刚才不是骂你。”
“我是气你，到现在还觉得——”
“只要你乖一点、听话一点，就能不被牵连。”
他停顿了一下，前方已经隐约出现了大学校区的路标。
“这一年，你也该学会一件事了。”
“有些局，不是你不进，就不会被算进去的。”
小妮低下头。
眼泪终于掉下来。
不是失控的哭，是那种憋了很久、终于承认失败后的安静崩塌。
“哥，我是真的后悔。”
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只是……现在才发现，我一直在替别人证明我‘重要’。”
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自嘲。
“可笑的是——”
“我差点联合一个外人，去分裂我们自己的家。”
“等于帮骗子数钞票。”
车子在红灯前慢慢停下。
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萧迪看着前方的红灯，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把情绪重新放回理性的轨道上。
“小妮。”他终于开口。
她抬头。
“这次休学，不是惩罚。”
“是止损。”
“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证明你能毕业、能回国、能跟以前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她，语气比刚才低，却重得多。
“而是先别再被任何人利用。”
“包括你自己。”
小妮怔住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轻声问：
“那……你和姐，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这个问题，她显然在心里反复演练过无数次。
萧迪没有马上回答。
车外的行人信号灯开始倒数，数字一下一下跳动。
“原谅这个词，”他说，“用在你身上，其实不太合适。”
小妮的心猛地一沉。
“因为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翻页的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几页纸。
萧迪却继续说了下去：
“但李孟跟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
“你没有那么坏。”
“至少你爱安安、昊昊、静静、和和，都是真的。”
“小妮，你是我们的妹妹。”
小妮的眼泪一下子失了控。
她抬手胡乱擦着，声音已经哽得不成样子。
“那爸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温哥华前几天。”萧迪如实回答。
“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小妮摇头。
“我在想——”
“我们到底被他藏在多少谎言后面。”
小妮靠回座椅，望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姜维维来找过我。”
她忽然说。
萧迪眉心微动，却没有打断。
“她说要跟我谈一笔交易。”
“让我假装是 James 的女朋友。”
“她说，只要我配合，就能帮我拿到萧氏的股份。”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薄得几乎不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爸和 James 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
“原来我一直在跟一个‘结果’，而不是跟一个人谈条件。”
车子驶进多伦多大学的校区。
道路变得安静，树影一节一节地掠过挡风玻璃。
萧迪慢慢把车停下。
熄火前，他说了一句话：
“所以这五个月，你什么都不用证明。”
“陪着妈。”
“把书放一放。”
“先学会站在正确的位置上。”
他转头看着她，语气很稳：
“不是站在谁身边。”
“是站在你自己那一边。”
小妮点头。
眼泪终于落得干干净净。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
“哥。”
“这次，我不会再走错了。”
萧迪没有回应。
他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替她打开车门。
秋风灌进来。
冷，却让人清醒。
这一刻，小妮终于明白——真正的保护，从来不是被原谅，而是被要求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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