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的阳角

　　枯枯戮山的某处观景平台，难得阳光晴好，远处的群山在蓝天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一张简单的茶桌摆在平台边缘，上面放着揍敌客家待客用的顶级茶具，茶香袅袅。

　　尼特罗会长难得地穿着休闲的和服，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脸惬意地吸溜着热茶，发出满足的叹息:“哎呀呀，还是你们家的茶叶好，协会采购的那些简直就是树叶子。”

　　坐在他对面的缇尔妲，也罕见地没有穿训练服或华服，只是一套简洁的白色便装，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她双手捧着茶杯，坐姿端正，碧蓝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尼特罗，对于他的评价，只是点了点头：“母亲对茶叶有要求。如果您喜欢，离开时可以带一些。”

　　“那我可不客气了！”尼特罗哈哈大笑，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缇尔妲，“说起来，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忙些什么？除了接单子杀人。”

　　缇尔妲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训练，指导柯特，处理家族事务，执行任务。和以前一样。”

　　“哦？柯特那孩子啊，”尼特罗捋了捋胡子，“听说他现在进步不小？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嗯，”缇尔妲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柯特很好。他很认真，会送我礼物，表达感谢也很直接。和他相处，很轻松。他需要我指导，这让我感觉很好。”

　　尼特罗的眼睛眯成了缝，笑容更深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是吗是吗！很好啊！有弟弟依赖自己，是件好事嘛！能被需要，说明你这个姐姐当得很成功哦，缇尔妲！”

　　他的夸赞毫不迟疑，充满了肯定，仿佛缇尔妲描述的是一种最理想最温暖的姐弟关系，而不是基于空洞情感需求的扭曲共生。

　　缇尔妲接收到了这份正向反馈，继续用她那平稳的语调分享：“伊尔迷最近很忙。有很多外部势力的布局需要他处理，家族内部的协调也占用了大量时间。他和我讨论战术和任务的时间变少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尼特罗却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理解和赞同：“应该的，应该的！伊尔迷那孩子，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心思缜密，眼光长远，让他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他甚至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点传授心得的味道：“强者啊，有时候就得学会给自己找点清闲。让能干的人去干活，自己才能有更多时间追求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享受生活嘛！你现在这样，偶尔指导弟弟，喝喝茶，不是很自在吗？”

　　缇尔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伊尔迷处理那些事情效率很高，我省心很多。”

　　“对吧！”尼特罗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就对了！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的境界又提升了啊，缇尔妲！”

　　尼特罗的每一句回应，都在肯定缇尔妲现状的合理性甚至优越性。柯特的依赖是好事，伊尔迷的忙碌是成长，缇尔妲的省心是境界提升。在他口中，揍敌客家这怪异的分工和情感模式，俨然成了一幅和谐高效的理想图景。

　　而在不远处的回廊阴影下，伊尔迷静立在那里。他是来向席巴汇报一些情况，恰好途径，看到了平台上那相谈甚欢的一幕。

　　他听不见全部对话，但缇尔妲平直的声音和尼特罗洪亮愉快的笑声断续传来，结合零星的字眼，已足够他拼凑出大概。

　　伊尔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着阳光下那幅和谐的画面。

　　果然。

　　他在心中冷静地落下判断。

　　缇尔妲那套自我中心的近乎巨婴的思维逻辑，世界该围绕她的需求运转，他人的价值取决于对她的有用性和反馈质量，能如此稳固存在，甚至被她自己视为理所当然，离不开像尼特罗会长这种外部顶级强者的持续肯定和助长。

　　尼特罗不是在阿谀奉承。伊尔迷看得很清楚。那位老人眼中闪烁的，是纯粹的兴趣、欣赏，甚至是一种满足感。

　　伊尔迷能理解这种满足感的来源。

　　尼特罗会长，猎人协会的顶点，某种意义上也是整个人类社会明面秩序的守护者之一。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背负着庞大的责任，错综复杂的规则，各方势力的制衡，还有那无法为外人道的属于巅峰的孤独。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扯无数。他受到的制约是无形但巨大的。

　　而缇尔妲呢？

　　她纯粹，强大，自我。她的逻辑简单到粗暴：我需要，所以我做。我认为值得，所以就值得。她不在乎世俗规则，不在意旁人眼光，不背负任何超出她自我定义范畴的责任。她的随心所欲是建立在绝对力量基础上的毫无负担的绝对自由。

　　对于被重重枷锁束缚的尼特罗而言，观察缇尔妲，甚至和她交谈，就是一种对他所缺失状态的代偿性体验。

　　所以尼特罗会真心实意地夸她，赞同她，鼓励她保持这种状态。因为这对他来说，也是在享受一种自己无法拥有的生存方式所带来的解压感。

　　多么讽刺。世人眼中深不可测，威严无比的尼特罗会长，竟然在揍敌客家这个最非人的兵器身上，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和自由的投影。

　　而缇尔妲，就在这样真心实意的夸赞和理解中，愈发稳固地沿着她那条自我中心的道路走下去，并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

　　一个需要被肯定来维持逻辑自洽，一个需要观察绝对自由来慰藉被束缚的灵魂。

　　伊尔迷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世界的关系，真是环环相扣，荒谬又合理。

　　缇尔妲不会意识到尼特罗的欣赏背后复杂的心理机制，她只会接收被认可的信号，进而更坚定自己的道路。而尼特罗，大概也很清楚缇尔妲的非人特质，但他不在乎，甚至乐见其成。两人各取所需，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良性循环。

　　阳光下的茶桌旁，尼特罗不知又说了什么，逗得自己哈哈大笑。缇尔妲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眼神是平和的，甚至还给尼特罗的空杯续上了茶。

　　伊尔迷不再多看，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走廊更深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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