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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
温哥华的早晨很冷。
法院门前的空气带着雨后未散的湿意,石阶泛着浅浅的光,像一层被抛光过的理性。
林佩琦下车时,小妮紧紧挽住妈妈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建筑正面的徽章。
她没有停顿。
律师走在她右侧,低声确认程序与顺序;萧迪站在她左后方半步的位置,既不抢前,也不退后,像一道沉默却明确的边界。
只有萧聿默默的跟在大家的身后,他的心情极其复杂,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本就不多,却要面对的是一场婚姻的结束,一个家族的分裂。
在进入安检前,他的视线不经意扫向旁听席方向——
然后,他看见了 James。
那一瞬间,萧聿的脚步几乎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James坐在观众席靠边的位置,穿着深色外套,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他不像一个偶然闯入的旁听者,更像一个已经排练过多次自己出场方式的人。
他不是来看离婚的。
他是在等一个位置。
萧聿很快收回目光,没有提醒任何人。
他根本不想说出来,他没有那么的重要。
林佩琦在原告席坐下,动作利落,整理了一下衣角。
对面,是萧振邦。
他比记忆中老了一些,眼角的纹路明显,西装依旧合身,却少了那股一贯的从容。
他抬头时,看见了萧迪。
那一刻,萧振邦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这场离婚案由于早期两人的投资移民加拿大,萧振邦想放在温哥华审理,主要还是认为萧迪会以长子的身份给他支持。
萧迪却坐在林佩琦身后的亲友团,萧聿和萧小妮并排坐在一起。
萧振邦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复杂,像是终于意识到一件迟来的事实:
这场离婚,他失去的不是婚姻。
而是阵营。
萧振邦的律师先提出离婚诉讼——理由是长期以来林佩琦只专注在工作上,在家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的离婚单纯是为了晚年有自己的空间,公司的股份,富足的经济来源。
而林佩琦的律师,则同意离婚正当性,同意离婚,和分配夫妻财产。
这是一起只针对夫妻双方的离婚案件。
没有第三方。
没有子女抚养争议。
没有财产继承陈述。
律师条款被逐条念出语语调冷静,像一把把磨钝的刀——不见血,却足够干脆。
当财产分配细项呈至法官面前时,萧振邦突然起身。
法官示意他发言。
“我……不同意部分条款。”
他的声音在法庭里显得有些空。
“萧氏创立三十多年,市值早已破千亿。如今我仅能按月领取信托基金,加上部分房产,却无公司权利与分红。这份协议,对我未来生活的限制过于严苛。”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重:“这是要赶尽杀绝。我要求完整的夫妻共同财产清单。”
林佩琦的律师起身,将清单正式提交。
——萧振邦仍持有萧氏3%股权;
——温哥华南区一栋邻湖别墅及祖宅;
——现金资产不足上亿;
——所有流动资金已设立信托,每月固定给付二百万,不得提前支取、不得解约;
——信托执行人:李孟。
法庭一瞬安静。
萧振邦抬头,声音低了几分:
“佩琦……你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吗?”
法庭一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不该出现的称呼。
萧迪的眉心轻轻一动,却没有出声。
林佩琦抬着头,第一次看向萧振邦。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怨,也没有恨。
“我留了。”
她说。
“我留的是界线。”
萧振邦大声说:“我不同意!”
林佩琦冷冷的说:“那就耗着吧,等你同意我们再签离婚协议书”
这是律师和萧迪萧聿的共识,这是加速给萧振邦施压,离婚与不离婚之间都是苛刻的法律战。
身后的James突然起身,然后又安静的坐下。
他听的一清二楚,整个离婚诉讼,他的父亲像是萧氏的局外人,一个退休领月俸的董事,而他在这个看似都有血缘的兄妹面前如同一个局外人,不要说公司股份了,几乎早在他存在前就被信托安排的天衣无缝,他从未出现在萧氏任何的认同和利益里。
今天的离婚诉讼案无法取得共识,萧振邦一直以为林佩琦的个性是不想拖泥带水的犹豫,她今天竟然以离婚延长战术来威胁萧振邦,果然是有高人指点。
法官敲下木槌,宣布休庭。
程序暂停,立场却已经昭然若揭。
律师们开始低声交换意见,记录员合上文件,旁听席发出细微的起身声。理性在这一刻重新接管空间,而情绪,被迫退回每个人的身体里。
林佩琦坐在原告席,没有立刻起身。
她的背依旧笔直,双手自然地放在桌沿,像是还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习惯了在重要场合把自己留到最后。
萧迪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
他没有伸手,也没有催促。
这是他们之间无声形成的默契——她不需要被搀扶,也不需要被保护。
他存在的意义,是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萧振邦站在被告席,明显慢了半拍。
他看着对面的女人,看着她利落地与律师低声交流,看着她转身时甚至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那一瞬间,他心里某个长期依赖的判断,忽然失效了。
他曾以为——
只要她选择离婚,她就一定想尽快结束。
只要她想结束,她就一定会让步。
可她没有。
她选择了拖。
而且拖得毫不犹豫。
这比任何强硬条款,都让他感到不安。
“佩琦——”
这个名字在他喉咙里滚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喊出口。
他第一次意识到,法庭上那个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女人,并不是被谁“指点”。
她只是终于不再迁就他的人生节奏。
她给过他退路。
现在,只是把那条退路收窄成一条界线。
——要么接受。
——要么被时间拖着,失去更多。
萧振邦忽然感到一种迟来的恐惧。
不是失去财产。
而是失去参与资格。
旁听席上,James坐得很直。
直得像是在用身体对抗某种无形的排斥。
从庭审开始,他几乎没有眨过眼。
他听懂了每一个词。
“仅限夫妻双方。”
“无第三方。”
“信托已完成设立。”
“与继承无关。”
这些句子在法律语言里冷静、精准,却在他耳边反复叠加,像一层又一层把他推到场外的透明玻璃。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今天这场庭审,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出现”。
他不是被否认。
他是被忽略。
那是一种比拒绝更彻底的排除。
他曾以为,只要父亲站在这里,只要婚姻被解构,就一定会留下某个缝隙。
哪怕不是现在。
哪怕只是未来。
可事实是——
这个缝隙,早在他知道自己存在之前,就已经被填死了。
他忽然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她点头,一切都会有转圜。”
现在他终于懂了。
林佩琦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她点不点头。
而在于——
她根本不需要给任何人转圜。
James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控。
只有一种清晰而冰冷的认知:这不是一场他可以靠“血缘”进入的战局。
这是一个结构已经完成的世界。
萧聿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在父亲与母亲之间短暂停留,又不自觉地掠过旁听席上的 James。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庭前隐约察觉、却一直不愿确认的那个答案——
父亲想要的,从来不是“家庭的修复”。
他想要的是一个重新分配位置的机会。
而母亲今天所做的,是把这个机会彻底收回。
不是报复。
不是清算。
而是终止。
这是萧聿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温和,并不等于纵容。
而界线,本身就是一种责任。
林佩琦起身离席。
她经过旁听席时,脚步没有停。
她没有看 James。
不是刻意无视。
而是这个位置,从来不属于他。
走出法庭大门时,温哥华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冷而清晰。她站在台阶上,深吸了一口气。
萧迪走到她身侧,低声问了一句:
“妈,你还好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灰白的天空,语气平静而笃定:“这只是开始。”
萧迪点头。
他知道。
这一场战争,不靠情绪决胜。
靠的是——
谁能承受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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