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

　　解秋寅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守在安演床边。
　　从白日到傍晚，安演却一直躲在被中一动不动。
　　梁镜澜解开禁制，他依旧这样昏睡不起。
　　“回去吧。”月上中天，安演探出头来轻轻道。
　　“回哪儿去？”解秋寅笑问他。
　　“……”安演想了一下，“很久以前……几年前如果没有受伤，你本来要去的地方。”
　　那也就是解秋寅逃出皇宫，南下本来要去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杨昤本来要去哪儿呢？
　　“不巧。”解秋寅笑，“我忘了本来要去什么地方了。”
　　“忘了也可以再想起来。”
　　“你这是要赶我走？”
　　“……随你怎么想吧。”
　　“我走了，你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继续找人，找不到就一直找……找到死也会找。”
　　“你会忘记渺游小记和友人录，却忘不了找颜和，我能说你什么好？”解秋寅心里不是滋味。
　　“随你怎么想，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你也不用为了我去混沌界学武，以你现在的武功，行走江湖也不怕有坏人会杀你了。”安演像是想了很久才有力气说出这些话，“至少话说清楚还能有个告别。”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没在想什么，也想不了什么。”
　　“非要我说出来么？”
　　“……”安演又转过身，躺着背对解秋寅，“我想了很久，这是对你对我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要自刎？”解秋寅转口提其他。
　　“疼。”
　　“我也疼。”
　　安演闭眼，长舒一口浊气，“我受不了……累了……不想活了……”
　　心里一直有个疲倦麻木的声音在说，他好疼好累，求着谁说，放过他吧。
　　“我也受不了，很累，可我想活。”解秋寅苍白无力道，“安演，我想活。”
　　安演坐起来，“死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做鬼，像沈姐一样，不痛也不痒，多——”
　　啪！
　　脆生生一巴掌，安演被抽倒在床上。
　　“再说一遍试试看。”
　　安演闭着眼，躺着不吭声。
　　闭着闭着，泪珠就开始大滴大滴滚落，沿着鼻梁滴落在枕头上。
　　“做了鬼，七天之后投胎去吧，把我把所有人忘得干干净净，没人会要你，我也不要！”
　　解秋寅起身关门，留他一个人好好静静，他去睡隔壁。
　　翌日，解秋寅去找安演，却是人去房空。
　　嗖地，解秋寅的心凉了。
　　还好，在洛水河边找到了他。
　　河边杨柳青青，行人来往不绝。
　　安演靠坐在柳树下，看着河里的船来来往往，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去继续发呆。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和他坐船去洞庭湖的经历，解秋寅看不到安演的神情，水里的倒影也模糊不清。
　　“肚子饿了吧，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想吃。”安演摇摇头，“不必管我，我不会自刎了。”
　　解秋寅坐到他身边，不说话，看他所看。
　　“……”安演想说什么，兀自摇摇头，又不想再多说。
　　日落之时，歇市鼓声响起，他们该回客栈了。
　　安演不得不起身往回走。
　　他走的有些慢，左腿还有些跛，解秋寅默默跟在他身后。
　　“……我已经是这样了……”安演回头冲他冷笑，“跟着看我这样子，很有意思么？”
　　解秋寅不理他，继续跟着他。
　　鼓敲到了第三百下，安演终于挪回了坊内，回到客栈进了房，关上门他又躺尸。
　　“吃了饭再睡。”解秋寅把他从被子里拽起来，布巾浸了热水，先给他擦嘴角的血渍。
　　解秋寅把饭桌搬到床上，逼得安演不得不吃。
　　安演不动手，解秋寅喂到他嘴边，安演脸别开还是不吃。
　　“你瞧瞧你这样子，再不吃饭，可要硌死人了，安演，你想要硌死我？”
　　“那就别跟我睡。”
　　“上了安演的床，我解秋寅这辈子都不会下去。”
　　“……”安演说不过他，拿过勺子自己吃了一口。
　　刚要吃第二口，一个恶心，又吐了出来。
　　太久没吃东西，吃一口就反胃作呕。
　　解秋寅给他擦嘴，安演抓住他的手想拿过布巾自己擦，却是愣住了。
　　“怎么了？哪儿又不舒服了？”
　　安演放开他，端起碗自己夹菜，狼吞虎咽。
　　即使再反胃恶心，他也忍着把饭吃下去。
　　吃完了，胃更加难受。
　　“吐了。”
　　安演死犟摇头，就是闭着嘴不吐。
　　解秋寅将桌子撤去薅起安演，一掌击上后背，安演吃下去的哗啦哗啦全吐了出来，还没吐完又开始哭。
　　哭得可凶了，被子也闷不住他的哭声。
　　唉……
　　解秋寅又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抱住他。
　　“哭出来就好了，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我不笑话你。”解秋寅手掌覆上去，给他抹眼泪，眼泪没抹干净倒是把安演的脸给擦出了三四道红印。
　　“？”解秋寅只是轻轻一擦，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
　　刀刃浴血，刀柄摩掌，解秋寅的手厚茧层叠，坚硬粗糙。
　　“安演，要是真心疼我，就好好活着，别让我担心，不然我做这么多不都白忙活一场了……那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别赶我走，好不好？”解秋寅突然笑了，接着哄他，“你看我都这么努力地想配得上你想和你在一起，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我会做饭会洗衣，还会为你打坏蛋，别赶我走，好不好？”
　　安演埋头，只管自己放声大哭。
　　“安演，除了你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别赶我走，好不好？”
　　解秋寅越说，安演哭得越凶。
　　“安演，别再说让我走的话了，我很害怕。”
　　安演埋头抓住解秋寅满是茧的手，依旧哭个不停。
　　“你这反应，算是答应不赶我走了？”解秋寅笑问。
　　“……”
　　“我就当你不赶我走了！”解秋寅揉揉他的头，“安演对秋寅可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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